周昶在萧大将军房间里,待了许久才离开,当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只见少将军萧恒,默默站在房间门口,似乎也已经等了他许久。
见他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萧恒背着手,默默的看着周昶,然后开口说道:“周兄还真是为江东,尽心尽力。”
周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萧恒,他眯了眯眼睛,冷笑了一声:“萧世兄不必这样阴阳怪气,我此来,只是来问范阳,需不需要我们平卢军的支援,而不是要求你们范阳军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
“萧大将军的态度,周某已经知道了,你萧恒要做逆子,或者是要做汉贼,都由得你,我不会阻拦。”
周昶看着萧恒,面无表情道:“契丹人一旦入关,不管他们承诺给范阳军什么,恐怕都无法应诺。”
萧恒冷笑道:“从前我范阳为大周守土安民,至少朝廷每年会有钱粮运到幽州来,现在范阳还有什么?你们南边的人,在中原打得火热,你争我夺,知不知道范阳最近一两年,死了多少人?”
“放他们进关,至少,这副担子,不用我们范阳一家承担!”
“那也随你。”
周昶抱拳道:“范阳如果能够坚守,我们平卢军一定北上帮手,到了明年,江东军多半也能腾出手来相帮,等到打退了契丹人,到时候咱们自己人再见个高下,分个输赢就是。”
萧恒背着手,面无表情道:“到了明年,天下谁人还是江东军的对手?我们范阳军在这里空耗时间,你们却日渐壮大!”
“拖到明年,还见什么高低输赢!”
周昶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拳道:“世兄心里如何想,我改变不了,我已经得了姑丈的应诺,此时还有事情要忙,不便耽搁时间,异日再见,再与世兄把酒言欢!”
说罢,周昶微微低头,欠身抱拳行礼,然后扭头大步离开,萧恒目视着周昶离开的背影,目光灼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父亲,已经病了一两个月,如今幽州这里,他某种程度上是能说了算的,只要他不想要周昶离开幽州,周昶就很难离开。
这位少将军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正当他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旁边的房门缓缓打开。
身材高大的萧大将军,披着一身外衣,站在门里,注视着萧恒。
萧恒回过神来,立刻上前,躬身行礼:“父亲。”
萧大将军看着自己的这个几乎已经定下来的继承人,咳嗽了两声之后,问道:“心里怎么想的?”
萧恒低着头,声音沙哑:“爹,孩儿心里就是觉得不公平,那李云是个什么角色,凭什么就让他在中原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爹,咱们范阳军,不弱于天下任何一个藩镇,只要不在这里空耗辰光,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办到!”
“比如呢?”
萧大将军轻声道:“假使现在无有契丹人,让你领范阳军南下,与江东军为敌,你打得赢李云么?”
萧恒大是不服气,沉声道:“至少有机会!”
“只要争得中原,咱们就可以定下北方!到时候,再将契丹人赶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萧宪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那你就去拼一拼,试一试罢。”
萧恒猛的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一脸愕然:“爹?”
萧大将军再一次剧烈咳嗽,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已经比他还要高大的儿子,叹了口气之后,开口道:“你太年轻了,时逢乱世,家里又有一些家底,这个时候不让你去拼,你恐怕要记恨为父一辈子,永远也放不下这件事。”
“既然如此,咱们父子便各干各的。”
萧大将军默默说道:“范阳军,你现在已经接收了不少,不过有一些老兄弟,应该还是愿意跟着为父的,尤其是幽燕之地的本地人。”
“这一年多时间,你在河北道到处募兵,应该也积攒了不少兵力,咱们这样罢。”
“为父要三万兵力,留守范阳,驻守幽燕一带,剩下的人,都给你带走,你去跟韦全忠,跟李祯,李云那些人去争去抢。”
“算上你这几年募兵,哪怕摘出来三万人,你能带走的人,比起从前的范阳军,也差不到哪里去。”
萧宪再一次剧烈咳嗽,声音有些沙哑:“到时候,为父会把澄儿送到青州去,交给他母族的人看管,剩下的整个萧家还有整个范阳军,都交给你,给你做下注的本钱。”
萧大将军似乎已经想清楚了,他神色坦然,淡淡的说道:“你若是拼赢了,将来称王称帝,是你的本事,你若是没有拼赢,有你弟弟在青州,我们萧家也算是留下了一丝根苗。”
说到这里,他看着萧恒。
这位身居高位多年的范阳节度使,目光里似乎带了一丝恳求。
“好不好?”
萧恒两眼含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头垂泪道:“爹,三万人,如何能守得住契丹人,如何能守得住契丹人…”
“周家小子,也要领兵北上,他能带来三万人的话,那就有一些机会。”
“到时候不管守得住守不住,平卢军都会退出这场争斗,也算是给你提前去掉了一个对手。”
萧恒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