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不冷化雪冷。已经到了化雪的季节，李龙开着吉普车往北走的时候，尽管这时候阳光已经比一个月前强太多，但他知道，外面的体感温度，会低很多。

穿的很厚，但感觉就是冷。

越往北，人烟越希少，天地越空旷，那种苍茫的感觉越强烈。

偶尔出现的马车拖拉机打破了这点宁静，李龙会车的时候能看到，马车上大多都装着一两只黄羊，赶车的人也往往都带着枪。

他们的脸上带着笑，有种收获的喜悦。虽然冷，却开心。

李龙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自发想到到北面打黄羊的，还是从哪里得了消息。

当然，聪明人肯定不止自己一个，自己在乌伊公路无人区打黄羊的时候，王明军他们就已经在沙窝里追猎了，这很正常。

吉普车开到连队的时候，大老陈匆匆从连部院子里快步走了出来，他笑着远远冲着李龙招手。

等吉普车开到院子里，王明军披着军绿大衣也出来了，他和下车的李龙握了握手，笑着说道：

“小李同志，辛苦了。这年过得怎么样？不用那么急嘛，就你这车，雪化了过来也没问题。”

“那可不行，雪化了路上泥多，我这车陷进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麻烦了。”李龙也知道王明军开玩笑，他解释了一句，跟着两人进了连部。

大老陈心说先前连长还急得不行，原本他还准备在年初五过后就开始再带人打一波黄羊，连长都没让去打第二次，担心打多了皮子放着没人收捂坏了。

现在倒是说起客气话来了！

王明军示意李龙坐下，给他倒了水之后说道：

“小李同志啊，算了，叫你小龙吧。小龙啊，我给你说啊，最近来这里打黄羊的人可不少，是不是你那边出竞争者了？有没有人和你一样私人收购黄羊皮？”

“这个还没听说，不过就算现在没有，后面肯定会有的。”李龙笑着说道，“市场经济了嘛，国家鼓励私人合法经商，这皮子如果能找到销路，那肯定会有人收。”

这种事情肯定是难免的，李龙有这个心理准备。

“那你放心，只要你还收皮子，那咱们连队的皮子，肯定就卖给你。”王明军的声音很洪亮，“有老司务长那关系在，你办事也利落，咱们相信你。”

“那可太谢谢连长和司务长了。对了，咱们连是有指导员的吧？”

“有，指导员回老家探亲去了。”王明军说道，“还得几天才能回来。”

聊了一会儿，拉拉关系，然后就办正事。

大老陈把李龙往库房引的时候顺便说着：

“我们连长想着把这些皮子卖掉后，买台收割机，到农忙的时候，能省不少事。”

“收割机？联合收割机吗？康麦因？”

“那怎么可能？买不起买不起，是收割小麦的收割机，小的，就在小四轮拖拉机前面带的那种。你们那边应该已经用上了吧？”

“嗨，这不就说到一起了？那玩意儿，玛县是我代理的，只能在我这里买。咱们自己人，老陈哥我也和你说句实话，这收割机是我设计的，和奎屯农机厂一起生产的，所以呢，玛县这边就是我代理着卖，其他人卖不了。”

“真的假的？”大老陈有些意外，“小龙你还能干这个？”

“哈哈，随便弄弄。”李龙脸上略显得意，“就是觉得割麦子太难受了，搞个收割机那不是省事嘛，然后设计出来后，找了几家厂子，最后是奎屯那边给生产出来了，说是还在自治区那边得了个啥奖。”

“嘿，那你真厉害！一台收割机多少钱？你在县里卖吗？”

“我卖的话是六百，当然你们买的话便宜。全皮的话，十张就够了，残皮二十张不到吧。”李龙笑着说道，“也就是说，五百块，就卖给你们了。我现在县里大院子就有十台，你们要的话，找车去拉。”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大老陈心说这下子是解决大问题了。

库房打开，一股子腥臭味儿弥漫出来。李龙能看到，屋子里的皮子，似乎是比上一次拉走的还要多一些。

可能不是数量多，主要都是新皮子，比陈皮子要厚实一些。

“来，咱们点点。五十二张全皮，二十一张残皮——咱们知道全皮值钱，上一次出去打猎，就专打黄羊和马鹿的脑袋。别的不说，咱们民兵的枪法是没问题的。”

乡镇的民兵每年冬天训练，后面慢慢的摸枪的就少了。

兵团的民兵训练那要严格的多，摸枪的机会也多的多，枪法整体的水平自然要好一些。

“厉害厉害。”李龙夸了一句，“看看吧。”

大老陈这么说着，就把皮子一沓沓拿下来，给李龙一张张展示。他说了全皮和残皮的数量，并不是想让李龙就不检查了。

交情是一回事，买卖是一回事。说交情，就是人情送匹马，说生意，那就叫买卖不饶针——各有各的说法。

李龙一张张检查着。明显感觉到，这次皮子剥皮的手艺也要好一些。

五十二张全皮中，马鹿皮有十七张，黄羊皮三十五张。

二十一张残皮中马鹿皮九张，黄羊皮十二张。

李龙没算那么多，还是按上一次的价，全皮五十，残皮三十。

“一共三千二百三十块钱。”李龙去吉普车那边，拿钥匙开车门取了自己的挎钱，从里面一沓沓数钱，然后交给了大老陈，“老陈哥，叫人帮忙搬皮子吧？”

“好好好。”大老陈接了钱数完，叫人搬皮子，他自己则去入账，并给王明军汇报。

“啥？他说他卖收割机？嘿，这事搞的……”王明军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那你给他说了吧，咱们连队要买。”

“说了说了，说咱们买一台。他说他县城的大院子里现在就有十台，让咱们买的时候去拉就行了。卖给别人那是六百一台，卖给咱们五百就行了。”

“小龙真是自己人，这价格……行行行。对了，老陈，呆会儿把皮子装上后，把库房里剩下的黄羊和马鹿一样装一只给他，还有就是再给装两箱水果吧。人家对咱够意思，咱们对人家也不能抠。这事你来办，中午饭呆会儿我过来吃，现在我去找咱们拖拉机手，问问情况。”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等皮子、黄羊马鹿装上车后，李龙就被大老陈拉到了食堂。

今天没那天那么丰盛，但胜在实在。饭桌上就摆着两个大盆，一盆红烧马鹿肉，一盆爆炒黄羊肚。

李龙心说大老陈真细心。上一次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有羊杂，自己多吃了几口羊肚他就记下了。

主食是米饭。

“小龙啊，你今天还要开车，咱们就不喝酒了，后面有空把弟妹带过来，咱们这里住一两天的，到时好好喝！”王明军过来，笑着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就别客气。”

连队这边不产稻米，吃面是常态，大米都是用来待客的，和四小队那种种稻子的不一样。

米饭喷香，加上爆炒的肚子和红烧的鹿肉，吃到肚子里热烘烘的，感觉非常好。

吃过饭，李龙要走的时候，大老陈又让人搬来两箱水果放车上：

“拉回去给老人孩子吃。有空再过来的时候，再给你们装。过两天我们就带人过去找你们……是不是原来收购站的那位置？”

“对对对，老收购站现在是我的，这些天我都在。”

这事说好，李龙开着吉普车离开连队，往回开去。

往回开的时候，还能隐约听到北面的沙窝子里面，有人在开枪。

今年古尔班通古特沙漠里的黄羊和马鹿算是遭了殃，得少一大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