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对坐两人,戴着尖帽子和眼镜,一人一本书,正在认真地看,根本没注意走过的三人。“老马,你懂奥国话?”舒友良好奇地问道。
“不懂。但我懂阿拉伯话,在穆教世界,阿拉伯话是通用语。”
“啊,看不出来啊,老马你居然还会外语。”
“马塞洛侯爵在北非跟摩尔人打了十几年,摩尔人大多也讲阿拉伯语,所以马塞洛侯爵学会了阿拉伯语,不过仅限于口语。”
“你们厉害,都是人才。”
走到九号包厢,门也开着,里面坐着两人,一深衣一直裰。深衣者无意转头过来,一眼看到舒友良,惊喜道:“舒爷!”
舒友良愣住了,看着这人觉得眼熟,可就是想不起谁来。
没办法,交游广泛,认识的人太多了,记蒙了。
“舒爷,在下王士崧王仲叔,曾经跟随家父去扬州拜访过海公。”
舒友良有印象了,迟疑地问道:“你父亲是江西巡抚、浙江临海王新甫王宗沐王公?”
“正是。”
“想起来了。万历三年,江西南昌粮仓盗卖大案发了,王公接任江西巡抚,路过扬州,拜访了我家老爷,当时随行的还有他家公子。
对,对,真想起来了,真是王公的公子你啊。看着面熟,就是一时顿在那里,没想起来。年纪大了,脑子记不住人也记不住事。
真是巧啊,在这里遇到,我住在十号包间。”
王士崧大喜,“那真是太好了。这位是陕西户曹参政萧可发萧廪。这位是刚峰公管事舒爷,大名鼎鼎的舒爷。”
直裰男子连忙起身作揖:“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舒爷,真是有幸相会于此。”
“客气了。”
“元瑞,元瑞,跟你一室的是舒爷,他来了。”王士崧大声喊道。
话还没落音,从十号包间转出一年轻男子,拱手道:“晚辈胡应麟,见过舒爷。”
“胡应麟胡元瑞,哎呀,真是你啊,去年在扬州一会,想不到这么快在京师又遇到你了。”
年轻人正是湖南巡抚胡僖之子,这几年名动东南,被王世贞誉为年轻才俊之翘首的胡应麟。
马塞洛和莱昂对视一眼,真不愧是我们舒爷,这人脉关系,走到哪里都有熟人啊!
舒友良也给几位介绍了两人。
葡萄牙国的正副使节,胡应麟三人也忍不住心里感叹。
舒爷这人脉,这手腕,连刚入朝不久的葡萄牙国使节都混得跟哥们似的。
大家都涌到十号包间里。
包间里对开各一张不宽的睡榻席位,离地半米高。席位上方有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一床薄被子和一个枕头。
中间靠车窗有一张茶几,茶几下是一个抽屉,里面有两个白瓷杯子,一包茶叶。
抽屉下方放着一个铁筐,里面是一个竹条编织外壳的热水壶。
靠门上方是行李架,有楼梯可以攀上去,胡应麟手脚麻利爬上去,王士崧把舒友良的行李包递上去,他顺手塞进行李架里去。
舒友良坐在自己席位上,靠着车窗,右边坐着马塞洛和莱昂。
胡应麟坐在他对面,靠着车窗,左边坐着王士崧和萧廪。
对面三人里,舒友良跟胡应麟最熟:“元瑞,你不是跟着卓吾公在南京大学治学吗?
时而还去苏州,跟着元美公王世贞,还有那个写《西厢记的汤义仍汤显祖,在苏州戏曲学院编戏曲,在《文艺报当主笔吗?”
胡应麟于万历元年考入南京大学,拜在李贽门下,成为其弟子。
去年毕业后,参加春闱—应天府和江苏合并的官吏招录考试,得中“举人”,秋天又参加会试—中央部门官吏招录考试,得中进士。
虽然现在会试一年一次,录取人数多了许多,含金量降低不少,但历史的惯性还在。
胡应麟的这个进士,还是让他的父亲胡僖,老怀甚慰。
中试后胡应麟申请回南京大学观政,一边在校教务处担任官职,一边继续跟着李贽治学。
神奇的是胡应麟不仅被李贽器重,还被与李贽暗地里水火不容的王世贞欣赏,时常去苏州,在戏曲学院上课,写戏本,给《文艺报写戏曲评论。
新学旧学两边都混得开,满天下也就胡应麟了。
胡应麟双手一摊,“舒爷,晚辈也很是奇怪。通政司一份急令,把我从南京,把兑嵎先生萧廪从西安,把王仲叔王士崧从武昌,紧急召到京师。”
王士崧于万历二年考入武昌的嘉靖大学法政学院,今年刚毕业,刚参加湖北“乡试”—湖北官吏招录考试,得中“举人”,还在武昌郡实习。
“无缘无故地就把你们调回京师?”
“是啊,我们也很是奇怪,到京了才知道,是句章先生沈明臣推荐了我们三人。”
“沈嘉则?我记得他是右戎政使鸣泉公梁梦龙的长史。”
“没错。句章先生与在下早就认识,与萧参政有旧,与王伯父也是老相识。我们也不知为何他要举荐我们三人,现在又召我们去滦州。”
胡应麟看了舒友良身边的马塞洛和莱昂,含糊其词地答道。
马塞洛和莱昂饶有兴趣地看着几人交谈,丝毫没有一点尴尬。
他们现在如饥似渴,不会放过任何与大明官员和士子交流的机会,积极参与到他们的交谈中,希望从中学到一点神秘的东方文化。
胡应麟三人都是斯文人,加上这两个西夷人是舒爷的朋友,不好意思出口赶人走,只好含含糊糊地说着话。
舒友良听出三人的意思,转移话题道:“你们坐过火车吗?”
胡应麟三人连连摇头,“没有坐过,晚辈们都是第一次坐。”
“晚生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心惊胆战,坐立不安,不知道这火车启动,到底是个什么动静。”
“晚生听人说,有人看过火车行驶,那真是电光火闪,地动山摇。”
舒友良开心又得意地笑了,“哈哈,真是巧了,老夫有幸坐过几回火车。”
“舒爷坐过火车?”
“还坐过几回?”
胡应麟三人又惊又喜,连声追问。
“舒爷,这坐火车有什么讲究吗?”
“是啊舒爷,坐火车需要注意些什么?”
“有什么忌讳吗?”
听懂话的马塞洛和莱昂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舒友良,期待他的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