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贝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白色手机,解开手机锁看了一眼来电人是“贱人”,在进门的时候努力装出来的自然的表情,在那一刻变得冰冷而僵硬。
刚才因为大姨妈来得太过汹涌,孙小贝去卫生间太着急,以至于忘记了带手机。
拿着手机的手在虚无的空气中凝滞了一下,孙小贝微微潮湿的眼底闪过一抹恶毒的寒光。
“怎么,不回吗?”王雪渊把所要带回家的书籍和练习题全部收进自己的双肩包里以后,缓缓地转过身体,有些疑惑地看着孙小贝。
昏黄的阳光洒落在王雪渊白皙的脸上,就像洒落在一本陈旧泛黄的日记本上一样。都是往事如烟,但是过去的事情虽然过去了,却不可避免地在身体上,或者在记忆中以它特有的方式留下了它独特的印记。
在王雪渊的记忆里,她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的孙小贝和小时候的自己一样,非常地调皮和贪玩。那个时候的孙小贝,总是喜欢披散着头发,就算她的妈妈强迫着要把她的头发扎起来,她也会在刚走出家门的下一秒就把妈妈为她扎起来的头发散开来。
孙小贝这样做的理由是,“她喜欢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很凌乱很凌乱的感觉。”孙小贝把那种“很凌乱很凌乱的感觉”叫做自由。
王雪渊自从和孙小贝分开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披散着头发以奇怪的方式追求着自由的孙小贝。
对于儿时的王雪渊而言,孙小贝曾经是她唯一合得来女同伴。另一个同伴是和她们两个女孩子同龄的宫齐。
王雪渊本来是一个非常容易相处的人。小时候的她喜欢甜美的笑,喜欢安静地倾听别人说话,而且还特别乖巧懂事。然而小小的深深的弄堂,就像是一个无法跨越的沟壑。
那个时候,很多的大人们都看不起王雪渊的妈妈,因为她是一个单身的母亲,是一个被男人玩腻了抛弃了的女人。尤其是当弄堂里的男人开始垂涎王雪渊母亲的美貌的时候,弄堂里善妒的女人们更是暗地里联合起来孤立王雪渊母女俩。
曾经一度,王雪渊的母亲成了弄堂里无所事事的小流氓口中的“破鞋”,而王雪渊也成了无知小孩子口中“没有爸爸的孩子。拖油瓶。”
那个时候,弄堂里几乎所有的小孩子都不愿意和王雪渊玩。只有孙小贝和宫齐不嫌弃王雪渊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不嫌弃王雪渊有有一个“破鞋”的母亲,愿意和她玩耍。
然而当孙小贝的爸爸勾搭上了一个富家女,抱起哭闹着不愿意离开的孙小贝离开的时候,当宫齐一家也离开狭窄黑暗而潮湿的弄堂的时候,王雪渊再次变成了那个被人唾弃,被人孤立的女孩子。
是谁说得往事随风当痛苦的往事如潮水一样涌来的时候,王雪渊还是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历历在目的苦涩往事带来的尖锐的疼痛。
“没关系,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电话。”孙小贝死死地捏住手机,尽量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进上衣的口袋里。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再说话。
“时间还早。要不,放学一起去逛街吧?”王雪渊看着孙小贝披散头发的样子,夹杂着痛苦和甜蜜的往事一起涌上心头。
“我,我还有事。”孙小贝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一颗晶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孙小贝低垂着的眼睛里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