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往后,你就是苗义了?”
“嗯。”
“娄何呢?”
“有缘再见吧。”苗义苦笑了一下,“不说这些了,你是打算把天心派的宝贝给独吞了?刚才在外面不是还说大家一起拿吗?”
李无相张开手:“我那时候还以为会是一个大石洞——洞墙上密密麻麻都是石窟窿,一样一样地码着法宝丹药,那我自己肯定没时间都给搬了。要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当然自己全带走了。要不然叫天心弟子带着下山去,一堆人去投了玄教,一堆人又被玄教抓了杀了,这不就成了资敌了吗。”“不过我会留一点。法材丹药之类,叫他们带着下山找活路。”
苗义点点头:“行,既然是你说的,那我就信你不是因为贪念私心——所以你现在是不知道怎么把这东收了?”
“是。你知道怎么办对吧?”
“知道。”苗义沉默片刻,“可你先别着急,听我说上几句。因为这回咱们两个分开之后,就不知道还有多久才再见面了。”
这话叫李无相的心稍稍沉静了一点。他就笑了一下:“娄师兄,没想到在你那儿咱们两个这么要好。”
苗义却没笑,而叹了口气:“你还能叫我一声娄师兄,还能跟我说笑,这真不错。不过我要说的却不是同门的师兄弟情谊——李无相,你还记得在棺城里的时候吧?就是你问我究竟为什么要叛出剑宗的时候,我那时对你说,希望你去做剑宗的宗主,或许将来能帮我一帮。”
“记得。”
“那现在呢?宗里的人先觉得是你害死了姜教主……但是以崔师兄和梅师姐的为人、头脑,应该都明白不是你做的。可很多时候,痕迹不论心、论心不论迹,这两句话都是哪一句合适就说哪一句的。实情是,不把你收入剑宗,姜教主或许就不会死——你想过再回去的话会怎么样吗?”
李无相皱了下眉,苗义就摇摇头:“其实你也不用想,看我和曾,还有梅师姐就知道。”
“梅师姐快要阳神的修为,却还是个掌剑。她对人说是她想要自在一些——就她那个性子,即便做了剑主,还能有谁叫她不自在?其实都是因为引了我和曾入门。”
“我和曾呢,他我就不说了,天生适合做剑侠,但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他是不爱回幽九渊的。我呢,倒不是我自夸——连你这样的人都觉得我算是能说说心里话的,就该知道我的头脑也算聪明的吧?而我从前也不过是个执剑,长期困顿在德阳附近。”
“咱们九诛峰这一脉,按着市井间的话讲,就是宗里受气的小媳妇。所以往后你回了剑宗,只怕不会比梅师姐更好——能像她一样,就算是剑侠们真是当之无愧的剑侠了。”
李无相看着他:“娄师兄,我不会跟你去玄教的。我当初想去剑宗是为了找靠山,之后是觉得同门师兄的为人还真不错。要是你叫我去玄教,只怕不过一个月我就要杀得血流成河,那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苗义笑了:“我当然是知道的,你这人其实心肠很好,但就是走到哪里都安分不下来。所以往后你打算怎么办?”
李无相沉默着想了片刻:“你说的这些其实我去了幽九渊就已经发现了,那里对我来说也不算世外桃源。所以剑宗,我知道我自己也是回不去了的。”
他又转脸往石门之外看了看——他能想象得到,此时此刻那一枚钉在月晕之上的剑光一定越来越弱了,那东西一定还在挣扎着慢慢下落、要同癸阴真君的真灵融为一体。
可在这么急的时候,他倒是不急了。
这世上能跟他说得上话的人很少,薛宝瓶曾经算,可太远了。曾剑秋呢……他是个好人,但李无相明白他那种“好人”跟自己是不同的。
倒是娄何,初次见面就生死厮杀,直到如今他也还对其略有些提防,甚至在想到将来的时候,会觉得依着娄何这样的性情,搞不好会走上另外一条路……
可似乎就是跟这样的人,他觉得可以说一些长久以来无法言说的话了。
“现在都知道我是元婴了。”李无相叹了口气,“我知道自己的这种做法很不聪明,是惹祸上身,在六部玄教那里挂上了号,往后是很难过太平日子了。之前那三道飞剑、现在在月晕上钉着的一道飞剑,更是把这事儿做实了。”
“其实,也就是这四道飞剑,我才想,往后用不着回剑宗去了。”
苗义点点头:“我懂。你对姜教主的死心中有愧,所以觉得应该拼上一条命为宗门里做点事。可之前那四道飞剑……所以我说不会是梅师姐来了。要是她来了,她会现身,她一现身,就能把你庇护下来。但现在发剑的人无声无息,那这四剑就是你的催命符了——你想以身做饵,他就真叫玄教的人觉得你是元婴。你想为宗门割去些血肉,有人立即帮你把刀子又捅得深了些。”
“所以天心派的事情之后,我就不想再露面了。我要是能把天心幻境里的东西带走,就上十几几十年的功夫慢慢把这里面的东西用尽——一个宗门的积累,供养我总没问题吧?”
“其实我最开始离开桃源、来到这世上的时候,就是想要叫自己活得久一点、多见识些神异的事。现在看,见识到的神异的东西够多了,可自己却快要短命了,那这事就不对劲了。”李无相伸手摸了摸光滑的石镜,“所以我得正本清源,带着几个人卷款跑路,至少把自己炼成元婴之后再出山,那时候应该就不怕什么了。”
“娄师兄,你没有这种感觉吗?这世上的人其实都不算是人,只有那几个金仙、真仙才算是人——他们至少还能决定自己去不去死,为什么而死。而别的,即便是像姜教主那样的,也要信太一。”李无相收回手,看着苗义,“信太一这种事……娄师兄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人其实是可以什么都不信的?”
苗义稍稍皱眉想了想,又放松眉头:“我说过,咱们是一路人。我自然想过,所以我才想成就真仙,那么一来,按着你说的,我自然也能做人了,只有旁人供奉我,而非我供奉旁人。”
李无相笑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算了,也差不多吧——那现在呢?我到底怎么收了这个天心幻境?”
苗义盯着李无相看了片刻,摇摇头:“你说的后面这几话我往后再好好想想。不过你既然说不再回剑宗,这就是我想要听的。你这样的人物用不着屈居人下,如今的剑宗对你而言也不算是好去处了——你能想明白这一点,就比宗里的人都强得多,将来能帮得上我的忙。”
“好,现在我告诉你怎么收了这天心幻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