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光年那么漫长。期间偶尔又能听到炮声,但似乎距离他们很远。
地窖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沥青,将孟呦呦的五感都封住了,这种炮声停歇后的寂静比爆炸更加可怕。
还是肖白轻轻扯动两下她的衣袖,才渐渐将孟呦呦的感官拉回了一点。
男人苍白的嘴唇蠕动着,用气声说:“让我过去。”
孟呦呦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木木地堵在通往地窖出口的土阶前。
肖白的手里攥着一把军用匕首,刀刃朝外,经过她时,刀柄的尾端硌到了孟呦呦的胳膊。
他们无声地交换了位置。肖白挡在她前面,后背的衣料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男人嶙峋的脊梁骨上。
他的手指在匕首柄上反复收紧,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响。
突然,一阵窸窣声从上方传来——是靴子碾过碎瓦的脆响。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地窖入口处。孟呦呦的心脏猛地缩紧,她感受到面前男人的肩膀绷得像支拉满的弓弦。
盖板被掀开的刹那,刺目的天光像刀子般扎进来。孟呦呦条件反射地闭眼,她听见枪械碰撞的金属声,以及……“都还活着吗?”嗓音粗粝得像砂纸磨过铁皮。
孟呦呦终于能睁眼了,逆光里站着个满脸烟灰的士兵,56式冲锋枪举在胸前,领章上的红五星糊着血,但依然刺眼得让人想哭。
肖白突然瘫软下去,喉咙里挤出一种奇怪的呜咽,像是笑,又像是哭。
那士兵皱了皱眉,往下几阶,伸手拽他:“能走吗?需要我们下去帮忙吗?。”
“里面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别人吗?”
“你们有哪里受伤了,及时告知我。”
“……”
在这一刻,听到这样的声音,犹如天籁。
孟呦呦爬出地窖,腿脚酸软乏力地走到土房门口,就看见门外的地上横着两具Y军尸体,其中一个手里还攥着手雷。
孟呦呦踉跄着跨过去时,跟在他身后的战士手握对讲机,不知在向谁汇报:“找到了两名幸存者,都受了一定程度的皮外伤,请求医疗支援。”
临时的安置车上,孟呦呦撩起自己的左臂袖子,才发现小臂上嵌着块碎铁片,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泛白。
酒精淋上去的一瞬间,孟呦呦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了。
她“嘶”的一声,头颈仰起,眼睛看向车窗外,正好就看见穿着沾染一身灰泥的军装的男人,大步走向不远处那间坍塌严重的民房,那栋土房底下还压着人。
孟呦呦以为是自己的脑子方才被惊吓出了毛病,眼下居然出现了幻觉?
他走路的姿势一点没变,步伐迈得大而快,却依旧显得沉稳。
注意到男人过来了,有个侦察兵迅速走到他跟前汇报救援情况,男人面容严肃,蹙眉听着。
“认识?”肖白放下酒精瓶,问道。
孟呦呦收回目光,轻描淡写答:“不认识。”
想来也是,他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不奇怪。
霍青山突然转头朝安置车的方向看了过来,阳光在他周身的轮廓镀了层金边。
有那么一个瞬间,孟呦呦以为他看见了自己,但他只是抬手调整了下耳麦,又拿起对讲机说了句什么,转身便朝着公路上燃烧的卡车残骸方向走去。
当男人靠近安置车的时候,孟呦呦无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