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朱唇微勾,“玉阶轻上,夜叩朱门,那可不是什么体面事——殿下如此污蔑,莫非是妾身得罪过您?”
在玉阶轻上被捉奸,是李炎此生最丢人的事。
他脸色一变,正要拍案而起,忽然听得李桓沉喝。
“三皇弟,怎么跟你皇嫂说话的?言行无状,体统何在?还不向你皇嫂赔罪?”
皇嫂?
屋子里许多人心里都敲了鼓。
端王公然以正妻之礼相待,对这位侧妃可真是另眼相看啊!
李肇垂眸拨弄杯盏,唇角似有若无地扬了扬。
薛月沉也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又是一笑。
“殿下莫要动怒,魏王也是酒后失言。一家人,不必伤了和气。”
李炎在众目睽睽下,脸色涨紫如茄。
端王这声皇嫂已是不留情面地扇他耳光,护短护到了明面上。
他甩袖怒起,匆匆离席,经过时故意撞翻薛绥案上的酒壶……
薛绥无语……
这怎么跟个三岁孩童似的?
惯的毛病。
她揉了揉眉心,离座出去更衣。
从月洞门出来时,见顾介立在芭蕉丛下,望着她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脸色异常青白。
见薛绥缓缓而立,不欲走近,顾介自嘲一笑。
“你如今贵为端王侧妃,还愿意帮我这丧家之犬。”
“靖远侯府尚在,何来丧家之说?”薛绥示意小昭退下去守着,目光扫过他袖口紧攥的拳头,冷冷一瞥。
“我并非帮你,我是为了春姨。”
顾介眼底闪过一抹痛楚。
“我知道,你对我再无昔日情分……”
见她沉下脸转身就走,似乎根本不想多听他说一个字,顾介心底如有火烧一般。
他从来没有想过,十年之后,自己与薛绥的处境,已是天差地别……
原本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已是碾入泥里的惊弓之鸟。
而她逆境翻盘,一路如破茧蝴蝶,振翅高飞……
“六妹妹留步。”顾介突然跨前半步,声音沉哑。
等薛绥定住脚步,他才慢慢走到他身侧。左右看看无人,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
“借刀诛文嘉,嫁祸太子肇?”
薛绥看着纸上的字迹,忽而轻笑。
“借刀杀人这一招,她倒是屡试不爽。既要除情敌,又要斩政敌,一箭双雕。”
“你竟不慌?”顾介蹙眉,“文嘉若死,西兹与大梁再无缓和……”
“慌有何用?”薛绥看他一眼,将那张由顾介亲手写的字条,揉成一团,又慢慢塞回到他的嘴里,直到看他瞪大双眼,艰难地咽下去,这才收回手,用帕子擦了擦指尖。
“倒是你,与虎谋皮,仔细被利爪剜去心肝。”
说罢,扬长而去。
秋风卷着黄叶簌簌飘下,落在顾介肩头。
他摸了摸喉头的纸团棱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若能回到从前,我必不会松开你的手。”
薛绥没有回头。
顾介立在原地,身影被花木映衬,显得愈发单薄。
昔日翩翩公子竟被磋磨至此。
可世上,哪来的后悔药。
-
薛绥回到席上,园内已恢复了觥筹交错的热闹。
仿佛方才李炎大闹宴席的事,不曾存在一般。
席上烛火摇曳,酒意正酣。
忽闻园外传来喧哗。
一名侍卫匆匆入内,附在李桓耳边低语。
李桓脸上没有什么变化,慢慢起身,似乎并不避讳。
“西兹使节团遇刺?”
“诸位慢饮,本王去料理一下……”
席上众人皆惊。
西兹使节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必是有人想要掐断和谈的可能,挑起大梁与西兹王庭的战火。
薛绥微微弯唇,不经意与李肇目光相触。
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然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