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太子殿下。”
她脸颊被流转的光晕,映得一片绯红。“太子殿下也来选波斯料子么?”
李肇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来,剑眉之下,一双眼眸仿若寒潭。
他没有说话,余光扫向郭云容身侧的薛绥,薄唇微微上扬。
“孤来为太后挑选寿礼。”
为太后选寿礼,竟选到民间来了?
郭云容迎着他的目光,双颊不由得泛起红晕,又微微欠身问道:“殿下可选中合意的了?”
李肇微微眯起眼睛,流露出一丝不耐之色:“尚未有能入眼的,料子虽多,却难称心意。”
郭云容道:“臣女知道一种波斯金缂丝,制成九重凤纹披帛,很是华贵雍容,殿下要不要看看,可合心意?”
李肇见薛绥沉默不语,仿若一尊石像,没半分反应,这才点点头。
“看看也好。”
郭云容面露欣喜,紧张又兴奋,但看得出来她对李肇心生倾慕,双眼里仿若有星星似的,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太子殿下,你来瞧瞧……”
说着她不知想到什么,轻轻一笑,“那日进宫,皇后娘娘也说波斯料子样别致,比寻常绣样精美。”
那匹布料纹样呈现出玄青色底衬月白鳞纹,日光下隐现凤凰展翅暗绣。
着实别致。
李肇微微点头。
“这纹样倒像比照着皇城檐角的瑞兽画的,颇显吉祥,老太后兴许能入眼。”
郭云容接着说道:“太后礼佛,这纹与释典暗合。”
李肇颔首,“多谢郭三姑娘费心推荐。”
“殿下客气了。”郭云容耳尖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慌乱之中,绣鞋不慎勾住地毯上的流苏,整个人朝着满是衣料的檀木架倒去。
李肇眉头微蹙,双手负于身后,纹丝未动。
“小心!”薛绥眼疾手快,一把托住她的腰肢,顺势转了个身,避开了砸落的布匹。
郭云容自觉出了丑,羞得满脸通红,声音细若蚊蝇。
“夫人又救了我一次。”
薛绥勾唇:“举手之劳。”
李肇看了薛绥一眼,表情冷淡下来。
“来福!”
他面无表情地叫来福去结账,而后扭头看向窗外的景致。
郭云容心惊胆战,很是不安。
薛绥也不再言语,随手挑了一匹色泽明艳的波斯料子,打算带回去送给薛月沉。
“三姑娘还要买什么吗?”
郭云容心不在焉,朝李肇那头瞄一眼,摇摇头。
“不了,我们回吧。”
从波斯绣庄出来,郭云容便仿若丢了魂一般。
薛绥猜她这会儿心里定如小鹿乱撞,满心都是那个丰神俊朗的太子爷,心中会意,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点破。
“平安夫人……”郭云容突然开口,神色讪讪,带着几分难为情,“我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表现……也很是不好?”
薛绥抬眼:“为何这样说?”
郭云容微微低下头,轻轻咬了咬下唇:“方才瞧着太子殿下审视那些料子,目光游离,我瞧不出他是否真心喜欢。我想,许是我说错什么,他才突然变了脸色,冷淡下来……”
薛绥细想一下李肇方才的举动,不甚在意地笑。
“我看他是喜欢的,不然以太子之尊,也不必浪费口舌……”
郭云容脸色微微一红,窘迫又害羞。
“今日的事,还望夫人守口如瓶……”
薛绥轻笑:“三姑娘放心,薛六从不多嘴。”
郭云容有些感动,“平安夫人很是善解人意。”
薛绥一怔,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是你还没有见过我坏的一面。”
自那日之后,薛绥好些日子都未曾见到李肇。
期间,李桓过来找她下了两次棋,询问那旧陵沼的古董商一事可有进展,薛绥只是敷衍着,并不急于给出答复……
李桓生性多疑。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未必会轻易相信。
连续几日闷热之后,终于降下一场大雨。
雨后暑气消散,薛绥又去了一趟薛府,探望老太太。
崔老太太的身子好了些许,可府里的八姑娘却闹得更凶了。
自从罚跪了祠堂,撕下了脸面,薛月满更是破罐子破摔,哭闹不止,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傅氏不再当家之后,对庶女的婚事便不再上心,于是此事便全落在了老太太肩上。
薛庆治大发雷霆,气愤之下放了狠话,若薛月满非要去做妾,便趁早滚出家门……
薛绥去寿安院时,薛庆治正过来探病,在老夫人的病床前长吁短叹,为八姑娘的事忧心忡忡。
老夫人无奈摇头。
“若家中子女,都如六丫头一般,我也能省些心。”
薛庆治看了薛绥一眼,神色复杂地噤声。
这个老六心思深沉,他比老夫人看得清楚。
只是碍于情面,父女俩还得假意亲近。
薛绥上前行了个礼,轻声说道:“祖母和父亲若着实为难,不如我替八妹妹周全周全……”
老夫人一听,当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六丫头,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薛庆治瞥她一眼,沉下脸,“薛家女儿,绝不能为人妾室。”
所以,她薛六不是薛家女儿吗?
薛绥心下冷笑,嘴角却微微上扬,带出笑意,“女儿与郑国公府罗大夫人略有交情,与郑国公府的郭三姑娘也有些往来,或许能从中说项,让郑国公府对八姑娘的看法有所改观,成全这一对有情人呢?”
老夫人面露惊喜之色:“那敢情好。祖宗显灵,薛家有你这个小丫头,当真是出大福气了。”
薛庆治将信将疑,心下总觉得哪里不妥,却还是勉强点头。
“你也算是有心。”
薛绥心下冷笑。
在府里吃了夜食出来,便看到文嘉的丫头冬序在外面恭候。
“六姑娘,公主请你老地方一叙。”
文嘉每次来找她,都会在鸿福赌坊的后院。
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安全,两个在人前并不十分熟稔的人,很难让人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相见。
薛绥赶到的时候,文嘉面前的茶水已凉了,她神情焦虑,看上去六神无主。
薛绥关切问道,“公主,可是有什么难事?”
文嘉道:“阿力木差人来行宫找我,说西兹王被佞臣蛊惑,派了狼牙死士潜入上京,要行刺皇室,斩首朝廷重臣……”
薛绥问:“大祭司可知晓此事?”
文嘉点点头,“大祭司乃是老西兹王提拔之人,与如今的西兹王阿史那貌合神离,并非同心。大祭司主张和平通商,以保两国百姓安宁,不愿再与大梁发生武力冲突。可西兹王野心勃勃,一意孤行,妄图挑起事端,在上京制造混乱……”
她低下头去。
“我阿娘听闻此事,忧心如焚。”
西兹王是婉昭仪同父异母的兄长,也是文嘉的舅舅。他与大祭司阿蒙拉赫矛盾渐深便罢了,婉昭仪更是夹在大梁和西兹之间,比在刀刃上跳舞还难。
两章合一,明儿见。
李肇:其实,孤也很坏。
薛绥:郭三姑娘眼里,太子可是大好人。
李肇:薛平安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