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知只是无力地摇头,勉力挤出一丝笑容来:“真的没事。我不过是喝酒有些上头了,头疼而已。”
“先生是得了相思病。”乔舒突然语出惊人,他想说这话已经很久了,只是顾忌着彼此的身份,又怕拆穿了伤了宋远知的面子,才一直拖到今天,可他从看到宋远知接过那封信的表现开始,就确定他的猜测并没有错。
就在刚才那一刻,他刹那间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我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回长陵了,但是零星耳语总还听过几回。其实满长陵都知道你思慕一人,爱而不得。爱这个东西,它是遮不住的,它会从你的眼睛里、嘴巴里、手里跑出来,化作有形的实物,任何人站在附近,就都能看见。”
他闷声笑起来:“要不然你一个女子,何苦要那么拼呢,这南平文武百官,难道尽都是吃素的不成,竟要你冲在最前头,说出去招人笑话。”
宋远知低着头,默不作声,鼻子却开始发酸了。
“其实皇上应该也是喜欢你的,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护着你,纵容你,让你一夜登顶,享千万人都难享的荣华。他宁愿自己背负着一个无能昏庸的骂名,也要让你站在万人中央,受百世景仰,他其实付出的不比你少。”
宋远知一怔,竟是这样吗?她迷茫地抬起头望向乔舒,借着朦胧的月光,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表情,像在判断他的话究竟有几分真。
“你不该这样试探他的。”乔舒也回望她,声音越发温柔,可也带着没顶的悲哀,“你若是真心为了玉州,为了南平,你做什么我都无话可说。可你若是为了试探他,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感情这东西,是容不下一点算计的,你如果存了心想要考验他,那答案就一定会让你失望。”
“回去吧,宋远知。”他俯下身去,小心地扶起她,低声地叫着她的名字,语气像在哄一个小孩儿,“回到他的身边,说清彼此的心事,既然彼此相爱,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呢?哪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们一为天子,一为重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那些宵小,那些奸佞,都在等着先生的诛除,先生早些回去,还六宫一个清净,还朝堂一个清净,也还南平一个清净。这里万事有我,你放心交给我,我乔舒,必定宁万死也不负所托!”
想不到来了南平三年半了,竟到如今,才得遇一个知己,想不到乔舒外表粗糙不修边幅,内地里却是这样一个心思细腻的男子。想不到她自以为潜藏得完好的心思,竟在他人眼中无所遁形。想不到局中人执迷不悟,旁观者竟是看得如此透彻。
可是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泪珠随着动作飞洒:“正因为我们一是天子,一是重臣,就注定了这一辈子不会有纯粹的情爱。我爱他,就要为他的一生打算,就注定了我无法一辈子安坐在后宫,无助地等待着外面传来的消息。我既有所能,为尽心竭力而已。”
“这次的事情,我确实一为公事,一为私心,这我不否认,但即便无私心,我也一样会这样做。乔舒,我把你当朋友,才与你说这些心事。但也请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让我回去的话了。这里的事情还没做完,我不会回去的。等时候到了,你想我留我也不会多留一天。”
果然他是白费一番唇舌。这个女人,真是全世界第一倔,第一固执。
乔舒收回自己显得有些多余的眼神,无奈地一摊手,“你是先生,你要留,我也没办法反对,但你没有必要为了这个事情买醉,不值得。夜里风大,先生早些回去休息吧,小心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