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突然出声打断了她:“府外有三车药材送过来,你带人去点点,不必跟着朕了,朕自己去瞧瞧。”说罢他就一撩袍摆起身兀自出去了。
他来宋府还是这三年来的头一遭,但三年前是他亲自画图设计的宋府布局,哪里是假山,哪里是花园,哪里是大门,哪里是内院,他全都烂熟于心。
此刻他便脚踩着那一条条陌生而又熟悉的道路,一步步向着宋远知的卧房而去。
宋府里很安静,每一个角落都很安静,这在他刚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尤其是内院,更是静得只能听见朔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这里太空了,纵然到处都是绽放的红梅,幽香扑鼻,屋宇高大疏阔,占据了一多半的地方,路边上也到处都是莳花弄草的仆役,分明是一幅热闹的景象。可他还是觉得这里太空了,空得人发慌,仿佛一踏进这里,就置身于一个永恒无声的空间,永世寂寞。
柳怀璟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地纠疼了起来。宫里热闹,夜夜笙歌,欢宴不断,他经常邀请她来,她似乎也没什么不喜欢的意思。可他万万没想到,私底下的她,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待在这样的地方,她真的不会疯掉吗?她的心里,究竟藏了多少不能为外人道的隐衷?
就在这时,不知哪个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咳嗽,仿佛压抑了巨大的痛苦,他一下子醒过神来,往前快走了几步,停在了一间屋子门口。
因为他听出了宋远知的声音。
房门关得严严实实,连窗户也被巨大厚重的帘子挡着,他什么也看不见。
他突然一下子变得矛盾起来,既渴望着里面的人再咳几声,又怕她再咳出声来。
但他并没有矛盾多久,因为宋远知很快又咳了起来,这回她咳得比方才要大声许多,一声接一声接连不断,声嘶力竭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柳怀璟都觉得,自己听见了宋远知肺管里的哮鸣音。
他十分熟悉自己此刻心中涌上来的剧烈的情绪,那是……心疼,和他看见冉意病倒在床上的时候,是一样的。
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动心了。
其实早于这一刻许多,也许是在宋远知以崇拜的眼神看他画画的时候,也许是在宋远知三言两语就替他解决了朝堂难题的时候,也许是在她安静地低头为他弹琴的时候,甚至也许,是在她从天而降,直直落在天璇殿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动心了。
只是他一直没有察觉罢了。
若非此次,他一听说宋远知病了,就迫不及待地想来看她,他可能还一直被自己蒙在鼓里。
可是,宋远知不愿意,一想到这件事情,他就有些黯然。
不知道待了多久,他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转身,慢慢地沿着原路走了回去。
所以他没有看到,就在他脚步声响起的那一瞬间,那赭红色的窗帘突然动了动,露出一双纤细秀气的手来。
手的主人静静地站在帘子后面,忍受着喉咙里干痒的异物感,竭力不让自己咳出声来,只为了,多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