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写好了六篇不同的稿子,其中有言辞激烈的,有更加温和的,也有责问斑马的句子。
最终星期六从六篇稿子中选出了这篇,并将其背了下来。
……
其实今晚来到这里等待库鲁是星期六观察多日的结果,别看他表面上对土著们之间的事不闻不问,有关斑马搞小团体造成的种种排挤,他心中宛如明镜一般。
正是因为了解土著之间的关系,他才挑中了库鲁这个边缘人。
认真统计库鲁的工作时长,牢记他下班的路线,在这里等待。
以及将珍贵的红交给库鲁,都是星期六故意为之。
他想看看斑马做事到底能出格到什么程度,明天他还会找库鲁和另外一名相熟的土著了解情况。
如果斑马真的猖狂到敢干涉库鲁的分配,等待他的可就不是不痛不痒的几声呵斥,而是星期日了。
同吃同住,星期六有什么事都瞒不住星期日,关于土著之间相互排挤的事,星期日也一清二楚。
若按他的脾气,斑马早就被吊起来扒皮了。
那家伙之所以还能过着好日子,早早结束工作回家享受生活,都是因为星期六的劝阻。
但这劝阻也是有限度的。
这次“测试”斑马要是通不过,等待着他的待遇将与库鲁截然相反。
库鲁是从地狱到天堂,他就是从天堂到地狱了,搞不好不止是挨鞭子,还有可能把小命都丢掉。
接受过斑马的礼物,吃过人家送来的黄桃罐头,星期六自认平日里没少关照斑马,在这件事上,也给了斑马足够的宽容。
往木屋走的时候,想到斑马可能做出的过激行为还有悲惨的下场,星期六只能默默期望斑马能表现得和平时一样聪明懂事,他不想永远失去这个朋友。
……
当库鲁用肩膀推开木屋房门时,看到的是分散在油灯周围的三个同伴。
早下班的人能吃上更热乎的饭,不过作为一个集体,就算库鲁平时不言不语,大家做饭时还是会给他留一份。
最近库鲁干活干到最晚,负责做饭的土著还会特意给他多留些肉菜。
斑马自是七名土著中的“头头”,对于他的安排,土著们都不敢提出异议。
一来斑马在众人中身份地位最高,二来苦活累活没落到自己身上,人家干活的人都没抗议,工作轻松的人自然也不好替他出头。
眼睁睁看着库鲁被欺负,没有人想到有一天这样的事也会落在身上,都保持着沉默,顶多只能用多留些菜的方式安抚一下他。
……
平时跟库鲁说话,大多数时候都得不到答复,长此以往,也就没人跟库鲁搭话了。
他走进木屋时,所有人都在自顾自享受着工作后的闲暇时光。
有人躺在床上一点点掰开巧克力,将没有小拇指指甲盖大的小碎块放入口中,闭上眼睛享受着香醇的甜味儿。
有人坐在油灯旁,捏着炭笔在白泥板上写写画画——
可别觉得他是在练字,其实他在学习绘画,效仿星期六老师。
奈何这人实在没有天赋,画出来的东西非常抽象,别说有形无神,他恐怕连自己要画的东西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还有一人蹲在水桶旁边,洗涮着碗筷,他就是今天负责做饭的“厨子”。
听到门响,这人抬起头瞥了库鲁一眼,见是这个闷葫芦,正准备低头继续洗碗,却看到了库鲁胳肢窝下夹着的木匣子。
……
“这是什么?”
将最后一个洗干净的陶碗拿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刷碗土著好奇地问道。
库鲁嗫嚅着嘴唇,想将星期六告诉他的话说出来,但因长期不与同伴沟通,心中好似缺了口气,话在嘴边,就是吐不出来,憋得他难受。
尽管如此,因这件事是天大的好事,库鲁虽憋得慌,脸上却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
“这,这是老师给我的。”
好不容易把话说出来,库鲁忍着疼痛,将木匣子拿到手上,掀开了盖子向同伴展示。
他清楚地记得,负责与他轮换搅的人还有两个,躺在床上吃巧克力的就是其中之一,便从匣里拿起四块红,送到了那人枕边。
“这是你的。”
库鲁深褐的脸因紧张充血,颜色更深,留下四块红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床边,又从匣中取出了四块红,接着盖上了盖子,往屋外走去。
“你别走啊,老师为什么把这东西给你啊?”
刚走到门口,库鲁便被做饭土著叫住。
他站在原地,认真回想着星期六交代给他的话,试图将其复述出来,最终却只能磕磕巴巴地说:“星期六老师说,这是我的‘私人财产’,你们都不能抢。”
随后他推开了屋门,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干活的奖励。”
话音刚落,库鲁就离开了木屋,只留下三个面面相觑,完全没听明白的土著。
……
斑马与另两名土著住的木屋总共只有三个人,当库鲁推门进屋时,正看到斑马和一名土著坐在小桌旁下棋。
他们下的是“五子棋”,一种首领发明的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只要在棋盘上摆出或横或竖或斜的五颗棋子就行。
斑马用的棋盘是他自己刻制的,当初的木工课独属这家伙学的最认真,别人“毕业”时只能勉强做出简单的榫卯结构,斑马那时就已经能进行较为复杂的木雕了。
时至今日,他的木雕技术又进步了一大截,别说简单的棋盘,就是山上的牛羊,首领养的动物,他都能雕琢得惟妙惟肖。
据说他前几天还送了星期日一对木质牛雕像,其中那头公牛雕的尤其健壮,很受星期日喜欢。
和星期六星期日都走得这么近,加上斑马身材高大强壮,又非常健谈,跟大多数土著关系都不错,也难怪没人为库鲁说话,库鲁也不敢表示抗议。
……
听到有人进屋,正皱着眉头琢磨下一步该往哪里下棋的斑马转过了头,见走进房间的竟然是库鲁,他脸上顿时涌现出诧异的神情。
“库鲁?你来干什么?”
斑马的视线在库鲁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他手中的四小块红上。
“这东西你哪来的?”
从椅子上起身,斑马指着红问道。
“偷首领的东西可是要被惩罚的,你可别乱来,明天早晨我带你去老师那里认个错。”
说着,斑马自顾自地走向库鲁,伸手去抓那四块红。
令他没想到的是,向来顺从他的库鲁竟然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这让斑马有些恼怒。
他高大的身体挡住了油灯的光芒,使得他整个面部都笼进一层朦胧的黑暗中,平时看起来很憨厚和善的脸庞便显得有些阴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