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清晨，伊莎贝尔开车将路明非送到一家日式茶室，已经打算返回日本的犬山贺与路明非约在这里会面。

走进茶室大门，仿佛将整座城市的喧嚣都隔离开来，只剩下了葱葱郁郁的竹林和水流声，时不时还有竹水鸟叩响石块的声音，清幽的小路引着路明非一直走到内里。

犬山贺没在铺好了榻榻米的包间里坐好，反倒沏上了一壶热茶，就坐在门廊处倚着庭拄，向上挽起的和服露出手臂狰狞纹身，小炉水壶热气上涌，老人拿起倒入茶壶，

“我在担任日本分部长的时候也学过茶道，觉得自己已经捡起了泥地里的尊严；但事实证明，我的茶道学得不到家，比不上大家长，我的尊严也没捡起来，因为我还跪在泥水里。”犬山贺给自己和路明非各自倒上茶水，

“随便泡的，将就着喝。”

“挺好。”路明非坐在门廊的另一边，同样靠着一根庭拄，看着透亮的茶汤，只能看出是绿茶，不知道具体品类，

“我有点接受不了你们那边的抹茶，尤其是上面一堆白沫。不过抹茶味蛋糕我还蛮喜欢的。”

“如果有机会去日本的话，我尽量请大家长给你展示一下茶道，说不定能让你改观？”

“看情况吧，我大概率不会去日本。”

“世事无常啊，路君。”犬山贺捧着茶杯，真像个身衰体弱的老头子一样，试图从杯内滚烫的液体中汲取温暖，看着被竹叶遮挡的天空感慨。

他在来中国之前也没想到自己能抵达九阶，更没想过和昂热和解。满脑子都是各种计较，偏偏想的太多做的太少，蛇岐八家和卡塞尔就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却又在哪边都没有容身之所。

如今心结已解，他打算回到日本就操办退休仪式。就算没有正统的继承人，也要从那些干女儿里硬挑一个出来。反正还有本家兜底，大不了从其他下五家里过继一个年轻人过来……

“如果你想邀请我参加你的退休仪式，就不用说了。”埃迪科森的警告还在脑海中回响，路明非肯定不会因为犬山贺踏足日本，尤其还是这种金盆洗手的仪式，君不见武侠小说里最容易出事的就是金盆洗手，轻则身死道消，重则被灭满门。

犬山贺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就算退休也没有什么仪式之类的东西。他已经够老了，能继续坐着犬山家主的位置全凭其他家主可怜，说不定退休申请前脚发到大家长那里，后脚就有新的年轻才俊顶上去了，都不用他自己选继承人。

“今天来请你喝茶，只是为了表达一下感谢。”犬山贺举起茶杯，算是以茶代酒，想和路明非碰杯，随后调侃道：

“你也不会想看到一个老头子给你磕头道谢吧，还是那句话，将就一下。”

“其实这杯茶我都不想喝的。”路明非同样举起茶杯，“今天是周一，我应该坐在教室里上课。”

何等令人羡慕的生活。

犬山贺的心里已经没有嫉妒，但还是忍不住感慨。少主在这个年纪已经成为合格的斩鬼人了，哪怕之后去卡塞尔进修也是争分夺秒的挤压时间，根本来不及享受校园生活，如今更是强撑起蛇岐八家的大旗，每天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至于上杉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