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简单的,同修为境界中,红名浓度偏低的,在整编时会得到更多的优待。
而红名浓度偏高的,则会在整编时,“享受”到更多的恶意。
又比如心性偏敦厚守序的,会得到他更多的优待。
而心性偏狡诈混乱的,同样会“享受”到更多的恶意。
这些安排,除了耿煊,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可结果就是,前者的死亡率会更低,立功,立大功的几率则更高。
而后者的死亡率更高,要想立大功,则必须冒更大的风险。
若只着眼于一场战斗,这种差别同样很轻微,会被其他更显性的因素遮掩掉。
可随着一场场战斗下来,“黑风军”的整体面貌,就会一点点朝着他更想看到的模样变化。
当耿煊将“点兵术”修炼到圆满之境,他就有种这样的感觉。
一支军队,就像是一个特殊的生命体。
那一个个组成军队的个体,则是这个生命体的细胞。
他既可以通过对“细胞”的调整,让“细胞”个体,以及由许多“细胞”构成的更大的“组织”,充分发挥其价值。
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倾向,塑造这个“生命体”的倾向及形态。
这一次整编,自然也不例外。
完成整编之后,耿煊便停留在了身处的楼船中。
先一步去“水门军”驻扎之地,以及聚集了大量玄幽铁骑的两处临水驿所之中,投放名为“黑运劫数”的瘟疫?
没有。
已由刘牧等参谋制定完毕,并得到铁狼、向锦秀等人理解及肯定的作战计划,耿煊在有了整体的了解之后,也没有去干涉更该的意图。
现在,船行途中,已经完善的作战计划,正从一名名都尉、曲将处,向下层的卒长,基层的什长、伍长处流动。
在计划中,这次行船,会持续三个半到四个时辰。
当船队抵达作战水域时,每一个卒长以上的将领,都会对各自的任务有着充分的理解。
对整个作战计划,也会有一个宏观整体的感知。
……
不过,这一切,都和张山无关。
一天前,张山还不是张山,而是张三。
还是负责登记之人嫌重名太多,随手就给他换了个名字。
而现在,张山本人还不知道这一点。
不过,便是知道,张山也不会在意自己换了个名字这么一件小事。
和其他大多被强行征作役夫之人不同,他是主动跳入这个火坑的。
一年之内,张家就像是中邪了一般。
先是张父在牧羊时被沙狼袭击,硬挺了半月之后,不治而亡。
紧接着便是张母精神陡衰,两月之后,抑郁而终。
有孕在身的妻子,在分娩之时引发血崩之症,母子双亡。
原本好端端一家人,不到一年时间,就剩他孤苦伶仃一个在世。
这接连的霉运,对他本人的打击就不说了。
到了最后,他连悲痛情绪都已经生不出来的,已经麻木。
周围原本还算和善的邻里,也在有意无意的疏远他,仿佛生怕沾染到什么东西。
当强征役夫的命令下达到聚落之中,其他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用尽各种办法只求从中脱身。
宛如行尸走肉的张三,主动申请了一个名额。
他想换一个活法。
成为役夫之后,不搞拉帮结派,也不搞什么报团取暖。
逆来顺受,任劳任怨。
无论什么苦活累活,也不管中间经历了多少人心变化,只要落在他头上,他就埋头去做。
有活就干,饭来就吃,困了就睡。
张山主动把自己活成了一头牲口。
打铁,挖矿,煮盐,踩船,掏粪,搬尸……
三年时间,辗转多地,也做了许许多多的苦活、累活、脏活。
身周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有的是调去了别处,有的却是死掉了,被烂卷席一裹,就被草草埋进荒沙之中。
可张山却不仅活了下来,身体还越来越壮,就连他那死掉的心,也一点点重新活了过来。
来到“黄苇岛”之后,役夫圈中,拉帮结派更加严重。
张山因为身体壮实,又不懂得选边站队,没有任何靠山庇护,除了干活,每天还要当人肉沙袋。
被人拳打脚踢,成为他的日常。
每天不挨个百八十拳,这一天都不算圆满。
某一天,张山忽然觉得,原本落在身上又沉又毒的拳脚,一下子变轻了许多。
“难道,这些人终于好心会体谅人了?”
张山心中诧异,面上却也不声张,继续牛马一样的生活。
随着南下之日渐近,落在他身上的拳脚变得越来越轻。
大家嘴里日常谈论的,越来越多都是南下之后的快活畅想。
张山没去琢磨这些,只埋头干饭,做活,挨打。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会如大家谈论的那般继续下去之时,变化,忽然就降临了。
一帮杀神登岸。
不,应是一个魔神带着一批杀神登岸。
一夜之后,“黄苇岛”变天。
太远的人和事他看不到,也不去凑那个热闹。
他只知道,那些在役夫中高高在上,每天都将他当沙袋一般捶打的“大人物”,在那魔神的目视之下,被那成群结队的杀神,如一条条死狗一般脱出,被干脆利落的砍了脑袋。
当事情结束,走在回营的路上,好多熟悉的脑袋,就挡在他们前方。
许多与他同路,同样受了不少欺负的役夫,都忍不住伸脚去踢。
一来二去,那些脑袋如球一般在地上滚来滚去。
张山没有去踢,好几次甚至有意避开了向自己滚过来的脑袋。
见他如此窝囊,那些向他“传球”的役夫伙伴,露出鄙夷神色,便也不再理他。
之后不久,便是那姓向的杀神,带着一群小杀神,对他们逐一询问并造册登记。
从姓名,到出身地,如何成为役夫,会做什么,都被人盘得清清楚楚。
在盘问清楚以后,还会有人伸手在他们身上拍拍打打。
张山也不例外。
他的经历虽然有点惨,但无论盘问之人,还是登记之人,都没有任何动容。
变化发生在盘问结束后,一只手忽然拍在他肩上。
他没有抵挡,只觉得那手掌仿佛滚热的烙铁一般,肩背处的皮肤,本能的一阵轻微收紧,让渗入体内的“热力”消解一些。
在当人肉沙袋时,他就常用此法化解那些过于恶毒的拳脚。
他以为这就完了。
可那个朝他拍掌之人,却用惊诧的目光看着他。
然后,那个姓向的杀神就来到了他面前。
同样一掌派过来,他本能的感觉到危险,身体似乎也想动弹,可就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以为要完蛋了,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姓向的只啧啧了两声,道:“张山?好小子,入门炼皮,至少两年了吧,藏得够深的啊!”
炼皮?
我没炼皮啊。
哦,要是天天被人毒打也算炼皮,也不能说这向杀神判断有误。
这个小插曲之后,除了往日鄙夷他、欺负他役夫同伴一个个面色大变之外,倒也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直到今晚,没有任何想法的他,硬被那姓向的说他想要参加那劳什子行动,然后被硬塞进一艘船上。
不过,行动就行动吧。
蜷坐舱室一角发呆的张山,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发生的一幕。
那个魔神,连向杀神都要毕恭毕敬对待的人物,在将他们这两百多役夫安排进不同队伍之时,似乎看了他许多次。
若只是这样,张山自己都会认为是自作多情了。
但最后,那魔神在将他安排进现在这个队伍之时,却特意说了一句:“好好杀敌,努力活下来。”
这是其他役夫同伴没有的待遇。
包括那向杀神在内,当时跟在那魔神身边的不少人,都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张山也由此确认,那魔神对自己确实有些特别。
就在这时,张山忽觉肩头一动。
扭头看去,便见一个满脸胡渣子的方脸男子,瞪眼仔细盯着他。
“卒……卒长!”张山迟疑了一下,赶紧翻身站起,恭敬问候。
方脸男子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肩上,道:“什么卒长,喊我李哥!”
“李……李哥!”
“诶,这就对了……说说,你和军主他老人家什么关系?”
“什……什么关系?”张山一脸迷糊。
方脸男子盯着他猛瞧了一阵,然后,他主动中止了这个话题,反而问道:
“你现在,都有些什么本事?”
本事?
打铁挖矿,掏粪煮盐……这些算吗?
麻木多年,主动停止思考的张山,并不是真的笨蛋。
他迟疑了一下,便道:“挨……挨打算吗?”
天天被人毒打,张山别的没学会,却懂得了如何在最恶劣的形势之下保护好自己。
“算,这可太算了!”让他喊“李哥”的卒长忙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