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煊就明白过来,一个组织,白运的提升,虽然和人员数量和规模呈正比关系,但却并非线性关系。
而是越往后,同等数量,同等质量的帮众增加,白运的增益会逐渐变小。
耿煊有种感觉,红运和黑运,其实也存在一个类似的规律。
譬如一个给他带来四十点红运之人,直接或间接死在其手中的人命。
相较于一个给他带来二十点红运之人,并非简单的两倍关系。
杀一人,可能要背负相当于五点红运的杀孽。
可杀一百人,其人身上背负的杀孽虽然会比五点多得多,却远到不了五百点这个程度。
这里面,一定是有规律存在的,可究竟遵循一个什么样的规律呢?
想到这里,耿煊有限的数学知识将他死命从这个“深渊”中拎了出来。
“这么看来,若是单纯从收获更多白运这个角度出发,死守在一个组织之内,还真不是一个好方法。”
放在一个从零粗建的组织,以巨熊帮刚成立之时作为参考。
五名炼血境,二十八名炼肉境,耿煊估计,他们能够提供的白运能够超过十点。
可现在,全加起来,这些人提供的白运只有七点。
而七点白运,对应释放掉了七点黑运。
耿煊想着以往不同黑运点数所最终发挥出来的效果,心中仔细斟酌了一番,对等待他回复的洪铨道:
“再纳七人。”
洪铨怔了一下,便转身对同样翘首以盼的第四排十七人大声道:
“第四排,从左往右,七人受令!”
这一下,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得到“受令”许可的七人,差一点点喜极而泣,动作麻溜的将双手捧着的巨熊令系在了腰间。
而另十人,却如受晴天霹雳一般,怔怔的站在那里。
当谢航、程辉二人捧着托盘,将剩余之人手中捧着的巨熊令收走,一个个都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咔嚓碎裂的声音。
洪铨却没心思去体会他们的感受,等七人将巨熊令在腰间系好,他当即就高声道:
“跪!”
“帮主!”
七人整齐划一跪拜于地,一边齐声高喊。
【得白运两点。】
几乎同时,又有两点黑运消失不见。
自此,这一晚耿煊总共收获九点白运,并将九点黑运释放了出去。
与此同时,巨熊帮新添四十位帮众。
其中,炼肉境二十八名,炼血境十二名。
耿煊对洪铨道:
“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好好整合一下。
今夜的行动,所有巨熊帮众,都要亲临一线!”
耿煊的交代,没有避开任何人,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又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人群之中。
只不过,刚才那一记,是劈在了那些被程辉、谢航等人收走巨熊令,没能趁机入帮的诸人头顶。
而这一次,却是劈在了那些才刚把巨熊令稳稳系在腰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感觉有了巨大升华的新帮众头顶。
不是说正式帮众就不应该上一线,可历来惯例,不都是被驯服的俘虏冲在最前面,紧接着才应该是自己人上的么!
哪有让一群俘虏站一边,自己人冲到第一线去拼杀的?
这些新帮众感觉有些精神恍惚,可那些老帮众对此却没有任何感觉。
没办法,有幸跟了自家帮主,跟在他身后一路走来,对于各种“非同寻常”的安排,他们早就麻木了。
面对那许许多多的“不可理喻”,想得太多反而是无益的。
众人都在为“苏帮主”种种荒诞的表现感到“不可理喻”之时,自然不会有人想到,耿煊给出足足一个时辰的休整时间,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让子弹飞一会儿。”耿煊心中轻声道。
……
就在耿煊吸纳新人加入巨熊帮,并给出一个时辰的整合期限之时。
就在距离他们并不是太远的丰泽坊内。
一栋远比其他坊民所住屋舍宽敞、豪华得多的府邸之中。
一个刚与自家情郎偷完欢,脸上红晕还没彻底消退的年轻婢女脚步匆匆,进入一间卧房。
一个相貌年纪在四五十岁,脸上涂抹着许多脂粉,观其身段容貌,年轻时也算得上尤物之称的半老徐娘坐在妆奁之前,正在将头上繁琐的饰品逐一摘下。
见年轻婢女入内,半老徐娘的妇人便张口骂道:
“你个小浪蹄子,还不赶快来伺候奶奶我卸妆?
一到干正事的时候就不见人,你要真不想干,我送你去怡红楼,让那些汉子来伺候你!”
年轻婢女听了这话,脸色陡然一僵,心尖都在开始发颤。
她心中念头转动,忽然想起刚才情郎低声与自己分享的“故事”。
她当即将心中慌乱压下,做出一副沉痛而郑重的神色。
快步来到半老徐娘面前,一边麻溜的给面前老妇卸妆,一边低声道:
“奶奶,并非奴婢故意来迟。
刚才我去老爷书房里送茶水,意外听到一个天大的消息。
因这事关系到明睿少爷的性命安危,我就故意多留了片刻,这才来得慢了。”
前一刻还对身后婢女一副尖酸刻薄嘴脸的老妇,听到这话后,神色立刻就是一变。
连身体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她虽然不太过问外面的事,但多少也知道,今天的丰泽坊,非常的不寻常。
正有许许多多要命的大事在发生。
不过,她满以为,这些事情都和她一个妇道人家没有关系。
无论是福是祸,都不是她能够决定和左右的。
所以,她的心态倒也出奇的淡定。该吃吃,该睡睡,一点都不去操那份额外的闲心。
可现在,她的这份淡定已经是荡然无存。
“你仔细给我说说,有什么事牵扯到我儿明睿了?”
妇人也不卸妆了,扭头盯着面前婢女,眼神变得尖利而阴鸷,恶狠狠的道:
“你要是编瞎话来骗我,我立刻就将你许给熊瘸子!”
听到这话的婢女,骇得立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奶奶,我可没胆子编瞎话骗您!”
那熊瘸子不仅瘸,还很丑,一口龅牙,满嘴黄腔,三句话就不离女人下三路,一年到头都不洗个澡。
却仗着驾车的技术不错,给坊主老爷驾过几次车,就不知天高地厚的腆着脸上门想要求娶一位年轻貌美的婢女为妻。
当时就被面前这位“奶奶”给直接骂了回去。
要真被许给了这样的人,婢女心想,自己还不如去死了干脆。
跪在地上的她,膝行来到老妇旁边,口齿利索的快速讲了起来。
她便将从情郎处听来的消息快速讲了一遍。
先是讲了“明睿少爷”中了万平集的仙人跳,被人拿住了要害。
然后这“明睿少爷”就在万平集一干坏人的胁迫下,帮着将坊里近百户人家的子女给偷了。
还借着自己的身份,把这些人全部偷偷运出了丰泽坊,送到了万平集的手里。
紧接着又被万平集转手到了无忧宫的手里。
“那无忧宫听说就是一个魔窟一样的地方。
好女子都会被送去青楼娼寮,或者卖给大户人家当玩物。
男的要么给阉掉,要么给人做兔儿爷,要么就打断手脚去沿街乞讨。”
许是阶级情感发作,婢女讲述到这里时,没忍住发了一段与“明睿少爷”完全不相干的牢骚。
老妇此刻却已经根本没心思在意这些。
她面色惨白,喃喃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儿明睿虽然淘气了些,可断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
一定是有人冤枉了他……对,一定是有人冤枉了他!”
说着,她的目光越来越坚定。
到了最后,她似乎已经完全坚信,自家的崽就是个天真纯良,经常被坏人欺骗的好宝宝。
对此,心中另有意见的婢女却没有反驳什么,只是低声道:
“可老爷现在已经在遣人遍地寻他,还说一旦将‘明睿少爷’找到,一定要将他绑到大晒场,当着所有坊民的面,将他活活的打死。”
听到这话的老妇,骇得身体猛地一抖。
完全无法可想的她再次看向跪在面前的婢女,心中涌起莫名的憎恶与恶毒的心思。
骂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婢女心中却想,我要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你这个,相信梁明睿就是个好人的你,还不立刻将我的嘴给撕了!
她心中这般辩解着,面上却道:
“奶奶,您去老爷那里求求情吧。现在能救明睿少爷的,也就只有您了!”
老妇一怔,却是立刻反应了过来,也顾不上与一个婢女置气了。
“对对对,救我儿,救我儿!”
说着,她忽地哀声叹了口气,难得的在一个婢女面前真情流露道:
“这事求梁文英是没有用的。
这个老东西,骨子里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我若还年轻,凭着当年美貌,或许还能在他面前求个人情。
现在,他巴不得我立刻死了才好呢!”
她一边发着牢骚,多年闲置的大脑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运转。
她忽地眼前一亮,道:
“不能让梁文英这老货先找到我儿,我必须赶在他前面将消息告诉他,让他赶快逃命去!
这事风波过去,或许这老货还能念着血浓于水,饶过了他。
现在这个节骨眼,为了平息那些坊民的怒火,他是绝不可能放过他的!”
婢女赶紧点头道:“奶奶说的是,咱们必须赶紧通知明睿少爷。”
老妇颔首,却又问道:“我儿明睿现在何处?”
婢女傻眼,紧接着就摇头道:
“奶奶,我却不知明睿少爷现在何处。不过,老爷现在都还没有找到他,想来应该不会在坊里。”
老妇颔首,眼中却露出深思之色。
闲置多年的大脑,随着运转,正在变得越来越灵光。
当她的目光再次从婢女年轻、光滑、让她憎恶的皮肤上扫过之时,忽地灵光一闪,道:
“我知道了,他现在一定在万平集!
我儿配合他们做了这许多事,断不可能只是受了胁迫。
若我所料不错,他现在必定还在和那个害人的狐狸精待在一起!”
婢女心中翻着白眼,心道,您这不是对你家宝宝很了解么!
这都不是色中恶狼,这是色中恶鬼。
为了女色,能将一切都抛之于脑后!
就在婢女心中腹诽之时,老妇却已再次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婢女心中莫名生出不妙的感觉。
老妇却已经开口了。
“你立刻找人快马去万平集通知明睿,让他赶紧躲起来!
这次风波过去之前,千万别回丰泽坊!”
婢女傻眼道:“奶奶,我……我哪有这能耐啊!”
老妇盯着她,却忽地目光一寒,凑近了几分,低声道:
“我知道你在老爷身边有个相好,你没办法,他一定有办法。”
听到这话的婢女,只觉彻骨冰寒。
老妇看着被吓傻的婢女,心中冷笑,继续道:
“这次事情若是你照我吩咐做了,我立刻允了你和你相好的婚事,我还给你一套体面的嫁妆。
若是没做成,害我儿明睿丢了性命,我就把你和你的相好一起剁碎了喂狗!”
“……”婢女。
……
很快,一个面色苍白,跑步踉踉跄跄的婢女从这府邸中跑出。
没多久,她就与一位男子躲在偏僻无人的角落低声嘀咕了起来。
又一会儿,丰泽坊侧门处。
与婢女低语的男子与另一个身形高大,可面容稚嫩,嘴唇上还有绒毛未褪干净的少年人站在一起。
男子从怀中取出一根银条,塞在少年人手中,低声道:“快去快回。”
少年人接过银条,兴奋的道:“放心吧,哥!”
说着,他已经翻身上马。
就在他准备扬鞭催马之时,男子忽然拉住马缰,低声道:
“别走大路,千万别撞在那些骑玄幽马的人手里。
从旁边小路绕过去,耽误些时间都不打紧。
成与不成,你都赶快回来给我个准信!”
少年人咧嘴笑道:
“放心吧,哥,这事我一定给您办漂亮,我保证让你今年搂着嫂子过年!”
男子笑骂了一句,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道:“好了,快走。”
很快,随着几声马蹄轻响,骑在马上的少年人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中。
男子最后看了一眼,转身返回丰泽坊内。
……
而就在丰泽坊梁府婢女与老妇发生一番关键对话的前后。
位于丰泽坊西北方向近三十里之外的万平集内,则有另一起事件在发生。
万平集内的一座巨大府邸之内,两个气质不俗的男女,陪在一个男子身后,在一个个铁笼中旁边走过。
铁笼之内,关着一个个或是垂头丧气,或是恐惧不安的男女。
其中,年纪最大的,已有十七八岁。
年龄最小的,却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
最后,三人在一个铁笼前停下了脚步。
在这个铁笼里,一个身材干瘦,脸上手上,因为被故意摸了太多灰尘,显得脏兮兮的少女正蜷缩着一团,缩在角落里。
此刻,见铁笼外三人仿佛观看架上货品一样的眼神打量自己,少女忍不住往身后已经抵死的铁笼又挤了挤,似乎恨不得把自己完全陷进那一根根铁条之内。
她那穿着遍是补丁长裤的双腿紧紧并在一起,蜷在身前,双手紧紧环抱在小腿处。
在那一双双让她感觉异常恐惧的目光下,她恨不得将整颗脑袋都彻底埋起来。
她恐惧又疑惑,明明她已经做了这么多的伪装,更何况,即便将脸洗干净,在这些被俘的人中,也有许多各方面看起来都比她更好的人。
可他们为何偏偏就盯着她不放。
她却不知道,在无忧宫,要想混到高层,除了修为实力这个硬指标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有一双透过皮相看骨相的眼睛。
而站在铁笼外的三人,更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们自然不会为少女拙劣的伪装和受年龄以及营养的限制从而还没完全张开的皮相所迷惑。
站在最前之人看了一阵,陪在他身后的一个男子这才笑着问:“您觉得如何?”
男子点头道:“若是稍稍调教几年,未来十年之内,醉春楼的地位都是有保障的,不需要担心后面那几家的挑战。”
跟在她身后的妖娆女子咯咯掩嘴娇笑道:“妾身谢谢右副使您的吉言……既然您如此看好,以后您可得常来关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