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各类器具使用,给付了一千四百二十六两又五百八十文。
包括魏家宅院以及外面那些万福坊土地的使用,给付了一千一百七十四两又八百文。”
“再就是用水,因为后面用水量激增,魏家水井已经不够使用。
为了保证用水,最巅峰时万福坊每天要安排几十人专门运水过来。
我没时间与他们一桶水一桶水的去记录,干脆谈了个一口价,加上人工、器械等,一共八百两。”
“再就是采购马料,一共支出了一千三百两。”
原本只是安静听着,没有发言的耿煊,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道:
“这么多?”
罗青点头道:
“截止到十八那天,车队储备的马料就彻底用完。
我尽量按照车队原来的马料配比进行采购,投入在二十文一斤,而一匹玄幽马一天的食量在六十斤左右。
我这次直接给三十六匹玄幽马采购了足够它们食用一个月的食料。”
“也就是说,一匹玄幽马一天要消耗一两又两百文的食物?”
耿煊可记得非常清楚,在顿顿都是大鱼大肉,硬菜都是好几个的情况下,人均日费也就两三百文。
而一匹玄幽马的一日消耗,抵得上四五个人的消耗。
且人的饮食标准还可以不断下降,若只是保证可以比较好的活着,足有十几倍的下降余地。
可玄幽马的饮食标准,却是一点都不能动的。
那样算下来,极限情况下,养一匹玄幽马,足够养活五六十个人类了。
这到底是玄幽马太精贵,还是人命太低贱,亦或者……过于顽强?
玄幽马的伙食标准,只能提高,不能降低。
可人就不同了,顿顿大鱼大肉能活,顿顿一碗米粥同样也能活。
“呃……是这样的,不过,若是按照市价的话,也要不了这么多,日费六百文就可以了。”
耿煊点头,这听上去倒是合理了一些,但人与马的比例却并没有变。
他看向簿册最后一项支出,好奇问:“最后这五百两单列在‘其他’一项,这又是什么?”
罗青道:
“主要是那几百口地缸的费用,还有万福坊安排人为了将这些地缸挖埋在地下,以及平整地面的费用。
另外,事情多了,总需要一些额外的人手做些杂务,这些万福坊额外安排的人手,也都算在里面,总共便多出了五百两的额外支出。
本来,他们还想与我掰扯一下那五十万斤木炭以及十万斤精粮从各方运来此处的费用。
我坚持这些费用都包含在了木炭与精粮的单价里,他们这才作罢。”
“从开始到现在,所有支出总加起来,是两万三千八百二十八两又七百二十文。”
耿煊轻轻点头。
这一项一项听起来不多,可全部汇总起来,却也是一个相当惊人的数字。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吃住在魏家,还会有一些支出,不过,相比于前面的花费,这就不是很大了。
倒是最后药酒酿成之后,还会有一笔不小的支出。”汇报完的罗青合上最后一本簿册,如此总结道。
耿煊点头道:“账目记得如此清楚,你费心了……现在库存还有多少东西?”
罗青闻言,从一摞簿册中取出一本,一边翻页,一边对耿煊道:
“现银有十一万八千九百七十一两又二百八十文。”
“这次留存未售,加上以往积累缴获的各类药物,按照这次市价未涨之前计,大约有价值一万五千两左右的止血散、解毒丸、驱虫散等常规药物。”
“另有补血丸五千七百六十四颗。”
“精元丹两千五百八十颗。”
“安神丸九百三十九颗。”
“玄幽丹一万零六百五十七颗。”
“高品质药酒三百斤。”
“另有可支撑到下月中旬的马料,以及可供咱们帮中所有人五日所需的干粮。”
“另有总价值三万四千多两的武器两百六十七件。”
“与制药相关的典籍和笔记一整箱。”
“我们自己整理,以及从钟元霸处,安乐集车队,吕家护卫,臧子高等人处收缴来的修炼功法一共六十七部。”
“还有改装后的马车、车厢一百六十八节,野外扎营所用的帐篷,拒马若干。”
耿煊轻轻点头,一边道:
“马车留二三十辆结实耐用的,其他的都不要留了,当柴火烧了吧。”
“是。”
“这些日子大家也都辛苦了,那三百斤药酒就不要留了,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吧。”
“是。”
一边应着,罗青脸上也浮出笑容,道:“帮主又给大家发好处,大伙听了又能高兴好一阵。”
要知道,这三百斤药酒,可都是得自于臧子高的私藏,都是高品质药酒。
按照耿煊与魏万宗等人谈好的单价,需得三十四两才能买到一斤。
这三百斤若是卖成银子,就是一万二百两。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耿煊随意的轻轻点头,并没有往心里去,而是在琢磨另外的事,一边想,一边道:
“这些药酒具体如何分发,你和王襞、丁勇、滕宇他们商量一下。
不过,有两点我要单独说一下。”
“您说。”罗青坐直了身体。
“第一个,这次分发,就不要分帮内帮外了。
洪铨、程辉、谢航还有他们的家人,还有卫阳、俞泽他们,都尽了他们的力,不要把他们落下。
也别搞什么区别对待,尽量按照各人所做实际贡献来安排。”
“再一个,你刚才说改装马车,却是提醒了我。
上一次百源集一行,主持了马车改装,后来又主持了木排制作的钱栋,应是有一份额外贡献的。
当时我还想着事后给他一些额外的奖赏,后来事情多,就给忘记了。
你就趁着这一次的机会,给此事做个收尾。”
“……是。”罗青起身应道。
这一刻,他莫名有些触动。
这和因帮主种种非人的表现而带来的触动不同,看上去,都是一些很细枝末节的东西,却总是很莫名的能击中精神上的某一个点。
让人忍不住情绪翻涌。
上一次,是帮主对已成残废的张明的额外关注。
这一次,是一件本来已经过去了,时隔许久之后才想起对某个人的贡献处置欠妥的事后弥补。
罗青自认为已经足够“斤斤计较”了,由他记录的账目,能够精确到一文钱。
可就是对细节如此看重的他,每次听到帮主说起这些,也会忍不住反思:
“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我就没有注意到呢?”
答案也很简单,不是因为他不够细致。
而是除了苏帮主,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默认为这些并不是问题。
……
过完忙碌的十月,当时间进入十一月,耿煊清闲了下来。
初一这天,耿煊从魏家消失了一整天。
时隔半月之后,他终于再一次返回了常平坊。
他本以为这么久没有露面,定要给出一番说辞才成。
却不想,对于他的再次出现,根本没有引起任何的注意。
偶尔看到一人,都是行色匆匆。
曾柔,陈小钰都不在家。
经过了解之后,耿煊才从另一个角度,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八家里坊掀起的波澜到底有多大。
为了不引起集市的动荡,从而惹来有心人的关注。
无论是那五十万斤木炭,还是超过十万斤精粮,都是八家里坊在保证对集市的正常供应之外的额外支出。
这在耿煊看来,真不算多。
五十万斤木炭,也就二百五十吨而已。
十万斤精粮,也就五十吨的量而已。
可重点就在这个“额外”。
这是正常需求之外的需求,还要在短短半个月之内满足供应。
各坊许许多多往日里和木炭不打交道的人家,都加入到了伐薪烧炭的行列之中。
这十万斤精粮,同样是在里坊各户人家计划好了过冬储备,将余粮卖给米行之后多出来的“计划外”供应。
这些粮食,里坊同样不可能去康乐集采购。
里坊的做法就是,先从各户人家匀出足够的数量送到万福坊魏家大院,供他使用。
而抽调之后,面对存量不够过冬的情况,各家里坊自然只能将主意再次打到赤乌山这个宝库。
于是,在秋猎结束还不到一个月之后,各里坊又悄悄小规模组织了一次小秋猎,将不足的部分从赤乌山找补回来。
这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
这很可能让明年的秋猎收获下降,靠山吃山的里坊,对于“可持续采攫”都是非常理解的,都会尽可能避免涸泽而渔的断根式狩猎和采集。
狩猎时,会放过幼兽,采集时,会有意识的为明年留种。
这一次,为了满足他的需求,各里坊都稍稍破了一次例。
而做这一切,还是里坊人手严重不足的情况下。
要知道,为了确保那从康乐集出发的车队的安全,除了明面上安排的康乐集各坊都知道的力量人手,各坊还暗中派出更多人手沿途护送策应。
比如常平坊,就有近半猎队参与进了此事。
陈铮现在就领着他那一支猎队的成员暗暗跟随在车队周围。
对于康乐集周边的八家里坊来说,每一次与耿煊的交易,固然都能得到丰厚至极的回报。
可每一次将数十万两,乃至上百万两的现银交给耿煊,取走相应的货物,都是一次梭哈式的豪赌。
容不得出一点岔子。
只要出一次岔子,就意味着此前赚到的所有收益全都打了水漂,还把各里坊的老本也一起砸进了水里。
因为都清楚这一点,在这一次合作中,各里坊都不敢有一点私心杂念。
从安排到车队周围,或明或暗的,完全溢出的护卫力量,到各里坊内部的紧急活动,再到还要在康乐集维持一个正常的姿态。
真正做到了齐心协力、互通有无,精诚合作。
要是被外界窥见这八家里坊在这超过百万两的横财刺激下,居然把事情做到了这个程度,一定会震怖异常。
八家里坊能将事情做到这一点,那若是要发动一场战争,同样也只需要一个契机而已。
了解到这些的耿煊,心中颇为感慨。
一直以来,负责与里坊进行账目对接的罗青,对于他们“死要钱”,一文钱都要争个明白的做法颇有微词。
按照他的说法,咱们给出的一切费用,都在市价上面翻了一倍,这已经大赚特赚好吧。
结果里坊却依然一分一文都不放过,连一桶水都要算钱。
但从常平坊内部了解到,各家里坊为了将所有“波澜”都强行关在里坊内部,进行了完全不逊于秋猎级别的总动员,他就觉得,这两倍的市价,是应该的。
甚至,哪怕各家里坊再多要一些,也是合理的。
魏万宗等人在他面前虽然也是每一两、每一文都要“斤斤计较”,但对于各里坊为此到底都做了什么,做到了什么程度,他们却并没有提及一字。
没有各家里坊将事情做到这个程度,他要赚得这几百万两银子,也没有这么容易。
别的不说,若是没有魏万宗等人合八家里坊的力量,不辞辛劳的一遍又一遍的来回在赤乌山周边十几个集市中活动,他本人便是揣着这些丹丸、药物,也很难如现在这般,轻轻松松就变现几百万两银子。
这一次获利之所以如此之巨,内因是他妖孽级的制药才能,将这批药材的价值近乎最大化的榨取了出来。
不谦虚的说,换一个人来主持,哪怕那人也是所谓的制药大家,如臧子高这种,最终能制出有他六七成左右的丹丸药物出来,就算他才能出众了。
再一个,无忧宫联合安乐集,将赤乌山周边药材收购了八成以上,造成各种药物恐慌性涨价。
若是没有这两个因素,正常情况下,耿煊猜测,这二十四万五千两白银买来的药材也就能变现成百万两左右的成药。
……
因为有陈荣山的代为遮掩,加上坊中所有人都有事情忙碌,没有人注意到耿煊的奇怪之处。
但耿煊却意识到,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自己都已渐渐地脱离了常平坊这个“新手村”。
重新回到地下,耿煊先是花了些时间,将通往地面的入口和下方用来作为伪装的地下室全部填实。
只留一条可蛇形通往地面的暗洞,以及位于地下更深处、空间更大的地下空间没有去动。
而后,他将埋在这里的所有收藏全部起出。
包括所有兵器,所有的功法典籍,以及所有的银两。
还有从李逡的地下密室得来的,还剩两百九十多斤高品质药酒,以及秋猎贡献换来的,给大黄和八小饮用,现在还没有用完的劣品药酒,全被耿煊装在了推车里。
跟着耿煊一起过来的大黄和八小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在大黄分娩八小的地方,在它们嬉戏玩耍,追逐打闹的地方来回乱跑。
鼻子贴在地上,嗅来嗅去。
哦,八小现在也已经不小了。
相比于刚到魏家大院之时,又大了许多。
现在,距离它们出生,也才过去一个月零两天,但它们庞大的体格,充沛的体能,旺盛的精力,说它们已经有八九个月的狗龄都不会有人怀疑。
现在的大黄,分娩后不久就脱了一次皮的痕迹,再也看不出分毫。
体格比以往更大了一圈,浑身蓬松柔软的绒毛,动作敏捷矫健,气度安闲从容,灵性异常。
“走了。”
耿煊招呼了一声,推着所有家当,进入那一直延伸到那有着十米落差的河道附近,长五百多米的通道之内。
而后,转入地下隧洞,进入康乐集地下网络,再进入万福坊的地下隧洞。
在通过他自己挖掘的暗洞,从常平坊的地下隧洞进入康乐集的地下网络时,耿煊用了些时间将出口完全封上。
这当然并不是说,他从此之后就再也不回常平坊了。
他若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
尝尝婶子曾柔的饭菜,与陈小钰玩耍,无所事事的睡一觉,都是可以的。
只不过,“主场”会一点点演变成“客居”,如此而已。
对此,耿煊却并没有矫情感怀。
将铁推车重新拆成了散件,在地下隧洞随便找个地方埋掉。
耿煊带着所有物品重新进入书房旁边暂居的房间之内。
他将“地行篇”、“走狗篇”、“药石篇”以及从李逡处得来的常平坊的传承功法单独留下,便将其他功法,连带着所有兵器,全部交给了罗青。
“都入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