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明明比王襞等人更强的两人,听了这话双腿却都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
不过,当耿煊的目光看似不经意的从他们家人身上扫过之后,他们立刻行动了起来。
很快,他俩就加入到王襞等人的工作中。
他们的家人见自家男人/儿子/兄长剁人头如砍木头的利索劲,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恐怖画面就这么出现在光天白日之下,一个个都已是面如土色。
耿煊扭头看了看几个孩童,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会不会给他们的刺激太大。
便想给他们一个温和的笑容缓和一下,却见他目光所及,包括谢航妹妹、洪铨儿子在内的所有小孩都像是被浓硫酸烫了一般,赶紧躲到他看不见的位置。
他也就放弃了这无聊的想法。
十一人一起动手,速度还是非常快的。
没过多久,一个由七十五颗脑袋构成的、足足垒了六层高的人头塔便出现在了院子正中央的石桌上。
所有尸体则都在耿煊的要求下抛进了房间里,还淋上了许多油。
“好了,都下去吧。”
王襞以及其他八名巨熊帮众,洪铨、程辉带着他们的家人还有谢航的奶奶妹妹,快速而有序的进入地下。
耿煊站在地道入口,举着火把,最后看了一眼,便将火把扔到浇了许多油料的尸体堆上。
“轰——”
瞬间,火焰便在尸体堆上熊熊燃烧起来。
耿煊将石板移回洞口,返身下了台阶。
程辉、洪铨、谢航三人的家人全都被安置进了厢车里,从大人到小孩,从老到小,都安静规矩的坐着,不哭也不闹。
“走吧。”
还是耿煊在最前面带路。
唯一不同的是,来时紧跟在他身后的程辉和洪铨两人,也加入到了推车的行列中。
再加上两次“乘客”数量的差异颇大,速度倒是提升了不少。
一行人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返回赤乌山隧洞之内。
当谢航看见自己的奶奶和妹妹出现在面前,原本如丧考妣的他瞬间激动得又哭又叫。
“闭嘴!”耿煊嫌他聒噪,直接呵斥道。
“帮主您别生气,我这就闭嘴,立刻闭嘴!”
谢航脸上的泪水都没干,立刻如同二皮脸一般在他点头哈腰的应承道。
耿煊点点头,对罗青道:“做好准备,把他们都安置好,我回来后立刻就要出发。”
说着,耿煊领着大黄和八小又走了。
这一次,他没再带程辉和洪铨,他也不怕他俩在他走后作妖。
别的不说,这次随他去吕家走了一趟之后,他俩就已经没有了别的路可走。
无论是冯大馆主、还是安乐集,在发现他们之后,都一定会以最“热情”的方式招呼他们。
而且,他们的家人耿煊可都交给罗青等人安置了。
时间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耿煊这才领着大黄和累趴在大黄背上的八小返回。
返回后,耿煊将封堵口最后预留的,仅可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窄道也彻底封死。
早就做好出发准备的车队,随着耿煊归来,很快就缓缓加速,启程,迅速消失在昏暗的隧洞之中。
只有车轮碾过地面的辚辚声响,一直往赤乌山深处延伸。
……
且说随着耿煊扔出一支火把,无头尸堆迅速燃烧起来。
很快,火焰便蔓延到整个房间,继而是左右相邻的房间。
浓烟迅速从吕家升起。
很快,整个百源集都看到了。
本来就心弦紧绷的各方势力,随着这股从吕家升起的烈火浓烟,迅速做出了反应。
药行、车行等摆明了心向安乐集的势力;
布行、米行、铁作等并无明显倾向,但习惯与赢家站在一边的势力;
还有大馆主冯煜以及青衣护卫的领队等人。
几乎同时向着吕家急掠而来。
吕家虽然炼髓境家主不在,但在其他各方的炼髓境都还努力的保持克制,不会胡乱动手的情况下,吕家也不是其他毛贼可以加害的。
正因为明白这一点,现在这团从吕家升起的烈火浓烟,才越发让人心惊狐疑。
他们很容易便与百源集外,安乐集车队驻扎现场的恐怖痕迹联系在一起。
怕去得晚了被其他先到之人遮掩掉关键信息,一个个都不敢落于人后。
所以,各拨人马几乎是前后脚来到火灾现场。
可当他们来到火势最旺的院落外,看见院中情形的他们,再没人敢再往院中进入一步。
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院内,院内中央石桌上,呆在六层人头塔最顶处的,属于曹铎、吴悦、臧子高的三颗脑袋则正对着他们,仿佛是在彼此遥遥对视。
院中的人头塔,被烈焰环绕,噼啪燃烧的火光映衬在他们脸上,红光满面。
站在院外的一众活人,却一个个反倒仿佛血液凝滞,身体冰冻,内外皆生寒意。
就在这时,有青衣护卫从吕家地牢方向急行而来。
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径直来到冯大馆主和青衣护卫领队的身边,快速低语着什么。
其他人竖着耳朵听,也只隐约听到一些模糊的字眼,铨啊、辉啊什么的。
就在其他人想要询问究竟的时候,冯大馆主却是一声不吭,领着另几人转身就走。
众人相视一眼,立刻赶往吕家地牢所在位置。
还没有走下台阶,浓郁的血腥气就已扑面而来。
当他们进入地牢,都震惊的看着里面情形。
尸体!
入眼尽是尸体!
除了门口那个没了半个脑袋的,还有旁边水牢中那个额头“开眼”,其他尸体全部集中在三个铁笼之内。
众人很快就又发现,铁笼下层的尸体,明显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而铁笼上层的尸体,则都是刚死不久,伤口还在往外汩汩淌血。
联想到刚才青衣护卫的举动,众人很快就意识到,这些刚死之人,很可能就是青衣护卫动的手。
几人相视一眼,都猜到其中必有大问题。
但一时间又想不明白,眼前这些死人与院中那座人头塔到底有什么关联。
那才是真正能引爆整个百源集的祸首。
真·祸首!
直到一个车行管事盯着一个铁笼看了一阵,对众人道:“这应该是典当房掌柜的家里人!”
众人相视一眼,立刻有人道:
“我想起来了,中午时候,包括那典当房掌柜在内,有六人被带去了安乐集车队。
待车队现场消息传回后,吕家老管家第一时间遣人将这六人的家眷全部抓走了。
我想起要做这事得时候,已经晚了一步。”
“……那,这里怎么只有三家人的尸体?还有三家呢?”
当有人抛出这个问题,众人立刻相视一眼,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本该被一起关在地牢中的六家人,这里只有三家。
那另外三家,自然就是走了。
而且,看看那些被强行劈断的锁链,很可能是活着被人救走的!
救走他们的,很可能就与那三个同样与车队一起消失不见的青衣护卫有关!
想明白这点的众人,有人立刻去了火灾现场,想要通过死人头的面孔进行确认。
有人冲出了吕家,径直往百源馆而去。
想要当面询问冯大馆主以及青衣护卫的领队,这TM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当他们冲入百源馆时,看到的只是空空荡荡的百源馆。
里面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旁边青衣护卫的驻地,同样一个人都没有。
不仅是这些青衣护卫不见了,就连他们的家人也全都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准确从消息过来。
就在刚才,有一只规模不小的车队,向着远离安乐集方向的荒野急行而去。
领头的便是冯大馆主,青衣护卫领队,以及所有愿意跟他们一起离开的青衣护卫。
只不过,跟他一起离开的青衣护卫数量并不太多,都是没有家口拖累的。
那些有家有业,上有老,下有小的,大多都留了下来,却都脱掉了青衣护卫的皮,要么藏了起来,要么在积极寻找新的依靠。
这么干脆利落的行动,很多人都已经猜到,冯大馆主这是早就做好了风紧扯呼的准备。
想着即将挟着盛怒到来的安乐集来人,那些以往既不站冯大馆主,也不站安乐集,又或者两边都站,以为这次也没自己什么事的一干坐馆就开始头皮发痒起来。
挟着盛怒而来的安乐集,一定是要狠狠爆发一下的。
原本,他们以为承受这股怒火的是冯大馆主。
他身板硬,骨头倔,实力强,想来应该扛得住。
那时候自然没他们什么事了。
可现在,冯大馆主连同他所有铁杆心腹,全部脚底抹油,溜了。
这样一来,他们这些中间两面派就尴尬了。
关键是,挟着盛怒而来的安乐集,就像是一拳打在了空处。
现在怎么办?
难道让安乐集忍一忍,把心中怒火憋回去吗?
一想到那六层人头塔,还有最顶处曹铎、吴悦的脑袋,所有人都不敢做此奢想。
对安乐集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
他们一定会做点什么的!
再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之前,那些让他们不顺眼的,感觉窝火的,近在眼前的,就会立刻成为那个受气包,出气筒!
想到这里,几个坐馆默默相视一眼。
然后,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那些心向安乐集的势力,都接到一个让他们无语的消息。
又有坐馆举家逃亡。
因为太过仓促,除了便于携带的贵重财物和极少一部分铁杆心腹,其他什么都没带,全部扔在了百源集。
大家忽然发现,明争暗斗了几十年的百源集,一下子变得清静了许多。
而他们莫名其妙就成了这场争斗的赢家。
躺赢!
赢得不明不白。
不过,他们却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心虚忐忑。
心虚是走了太多人,现在的百源集太虚弱。
若有一家里坊来进攻,都有很大可能夺取百源集的控制权!
别以为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里坊从来不是温顺的草食动物!
忐忑则是想着即将挟着盛怒到来的安乐集来人!
所有能顶在前面的都溜了,现在只能他们硬着头皮应对。
以前,他们是百源集中最心向安乐集的。
现在呢?
这时候,集市各处还在持续传来恶性事件,他们也不敢继续摆烂,立刻自觉的承担起了百源集的护卫事宜。
那些留下来的青衣护卫,很快就再次走上街头,开始维护集市秩序,将所有想要趁乱兴风作浪的、心怀叵测之徒直接强力镇压下去。
此刻,时间早已来到晚上。
经过了近乎梦幻一般巨变的百源集,再次恢复了秩序和稳定。
波及整个百源集的骚动不安消失了。
哦,不对。
旧有的骚动和不安消失了。
但新的骚动和不安却已经在百源集上下所有人心中酝酿萌发。
下到受了半天惊吓的集市底层,以及彻底改头换面的青衣护卫们,上到那些曾经最是心向安乐集的坐馆炼髓们。
而这样的情绪,在夜半之时,当轰隆隆如雷鸣、如怒潮一般的马蹄声从安乐集方向疾驰而来,即便来到百源集门口,速度也丝毫不歇,一个身穿明光甲,血红披风在身后烈烈飞卷的青年率先纵马驰入百源集之时达到了顶点。
不仅青年本人着甲,他身下的那比其他良驹更加更大神骏的坐骑同样浑身着甲。
增加如此多的负重,速度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依然快到极致。
而在青年身后,还不断有人马俱皆着甲的铁骑冲入百源集。
冲入百源集的铁骑径直往百源馆方向冲去,留下一串密集而清脆的马蹄声。
这踢踏不断的马蹄声,仿佛勾魂夺魄的重锤,不断敲击在所有百源集内所有人的心中。
百源集,死一般的寂静。
铁骑队伍在百源馆停下,青年也不下马,大声道:
“有活人没有?出来一个!”
百源馆大门紧闭,无人回应。
就在这时,侧面有三人快速接近。
青年斜睨了他们一眼,问:“冯煜呢?”
“他走了。”一人回道。
青年一愣,疑惑道:“什么意思?”
此人连忙低声将从今日中午开始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听着讲述,青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很快,他已策马冲入吕家。
火灾已经扑灭。
但那六层人头塔却没有人去动,依然安安静静的立在石桌上。
青年还在盯着人头塔上那些熟悉的面容,心神激荡不知如何言说,旁边另一个跟他一起进来的具甲铁骑却率先怒吼起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吕家的家主。
也是除安乐集之外,今日变故的最大苦主。
青年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那几位往日还需得多加笼络,以便遥控百源集的权力人物们,此刻脸上却只有森然寒意,哪还有一点往日笑脸。
“你们是说,除了你们几个,其他人全跑了?”
“是。”
“你们怎么不阻拦?!”
“呃——”
“废物!!”
青年毫不留情的呵斥,让自以为现在是百源集最有权势的几人面红耳赤,尴尬得不知如何回应。
青年却也没有继续发泄,这也不是他领着一众铁骑直冲百源集的用意。
很快,他便领着这几位目前百源集最有权势、对今日情况也是了解得最为全面之人出了百源集,直往安乐集车队驻扎之地,也是凶案现场冲了过去。
一行人还没有到达现场,远远便见现场附近早已是灯火通明。
有许多人高举熊熊燃烧的火把,围在凶案现场周围。
有人蹲在那些被太多血迹浸染过的荒地上,手里拿着毛刷,小铲之类的工具,仔细的梳理着。
还有几人分别牵着一条长相又凶又恶的大狗,绕着凶案现场来回转圈。
见青年一行人抵达,其中一个手拿毛刷蹲在地上梳理之人起身朝他们走来。
他摇头道:
“现场破坏得太厉害,迄今为止,都还没有太大的发现。
另外,凶手应该还做了一些专门针对犬只追踪的布置。
这几条是咱们集辨嗅能力最出色的,却都没有任何收获,只能在这现场周围原地打转。”
青年点头,又摇头道:“现在又有新情况。”
“什么?”执刷男子问。
青年道:“百源集也闹幺蛾子了。”
他将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最后叹道:“消失的车队还有凶手,要不要追踪,如何追踪?
那些提前遁逃之人,特别是冯煜那群人,要不要追?
这件事他们究竟参与了多少?安排多少人去追才合适?
还有百源集,现在是最空虚的时候,也是最适合咱们介入的时候,可要介入,那又需要多少人手?
要是遭遇激烈反抗怎么应对?
……原本以为只是一件事情,现在却是这么糟烂的局面,咱们这点人手,根本不够!”
执刷男子男子沉默思量了片刻,才建议道:
“先向大馆主通报一下现在情况,看他怎么决定吧。”
青年点头叹道:“也只能这样了。”
跟在旁边的几位百源集权势人物却是风中凌乱。
你们这就要接管百源集了?
一点都不含蓄的吗?
这么直接!
关键是,我们怎么办?!
青年却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与同伴商量好之后,便直接遣人快马返回安乐集,将最新情况传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