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夜风徐来,摇曳桂枝,飒然有声,吹得檐边铜铃叮叮作响,在墙壁上投落下大片晃动轻灵的光影。
骊山道场,可不是如此轻易就能让一只筑基期的小青蛇,鱼目混珠下山的。
白素贞可记得,自己可是历经多重考验,甚至与骊山道场中,多位师兄、师姐,甚至师叔级别的高功,斗法论道后,才获得骊山老母的无奈准许,洞开上天金台,放任下山。
而且,小青天生路痴,不识地脉走向,若是无人暗中指引带路,在凡间找一辈子,也找不到渭州,也找不到自己。
白素贞抬头,便见夜空清朗,一轮皎洁玉兔高挂苍穹,就如同一只眼睛,冰冷的俯瞰着世界。
“师尊,您也来了么?”
……
晨光破晓,露水深重。
通津堡。
忽然一阵穿林拍叶的脚步声传来,藏在石碑中的鲁达不由得从熟睡中转醒。
此时林间光线尚且还有些昏暗,便见山上林间,陆陆续续走出一伙人马,下到那条不算宽阔,堪堪能过一辆驴车的官道上。
这伙人数量倒是不少,估摸着有三十余人,个个都是精壮的好汉,一眼望去,至少都是百人敌的武道中人。
挺着朴刀、腰缠铁锁,提着铁钩。
或三五成行,或四人挑担,背上驮的,怀里抱着的,都是些奇花异石、名木佳果。
这伙人快速将这些宝物装车上马,勒绳系扣。
“我本以为秦凤路奇花异石不少,这才不惜千里迢迢从苏州赶赴此地,不曾想在此寻觅数月,所得甚少,连一纲之数都未凑齐,如何讨得圣人欢心?”
说话者,是一位脸色枣红,短小精悍的男子,披着一副黄金锁子甲,外穿一领大红袍,挽弓搭箭,正清点着这批奇花异石,脸色难看,阴晴不定。
正说着,一身穿貂鼠皮袄,留着八字胡的男子,走到此人身边,小声道,
“朱大人,前方不远处就是通津堡,此堡来历不小,修建百年,传言更有精通堪舆点穴的相师,特意打下地基,与对岸的大通河互成犄角龙虎之势,我们找找,说不定还能发现几块异石……”
“哦?居然走到通津堡来了?”朱大人面色恍然。
这位朱大人,单名一个勔字,年少卑贱,就是个收破烂儿的。
但偏偏朱勔心思活络,能说会道。
什么破烂儿都能让他吹得天花乱坠,开了线飞了花的白绫布,他敢说是当年隋炀帝杨广,被叛军缢死的那条。
其貌不扬的璞石,是伴随和氏璧出世的石胎,兜兜转转,随着和氏璧一路成了汉传国宝,又先后落入孙坚之手,最后是天佑大宋,居然又借贱民朱勔之手,献给蔡太师……
朱勔因此得了蔡京赏识,后又引荐给道宗皇帝,现在更是苏杭应奉局的总转运使,专门搜罗天下各地的奇花异石,统称为‘花石纲’。由水陆运送京师,献给皇帝。
可谓是官职不大,权力极大!
一应用度,皆从国库里支取,有权征调地方各路官员士兵,只对皇帝负责。
可谓是跳出三省六部之外,不在九寺五监之中,就一个霸道!
得了朱勔的准许,八字胡男子眼底掠过一丝喜色,便带着十多人进了通津堡。
众人自然没有什么保护历史遗迹的念头,取来斧钺钩叉,又是推墙、又是掘地,一阵热火朝天。
鲁达自然早就醒来,注意到这批人的前来。
而此时,那位八字胡男子,脚步一扭,走到通津堡的背面,专门寻了个无人注意的时机,蹲下身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厮莫非就是刺杀种将军的刺客?
估计嵬霄本该在今日跟此人碰面,或者留下符宝、一击毙命的暗器等。
只可惜,嵬霄死得不能再死,自然无人前来接应。
藏在元祐党籍碑中的鲁达,正欲跳将出来。
“嵬霄大人果然出事了。罢,先去西军找攘鸡哨,再论刺杀之事。”这人小声嘀咕两句。
鲁达立刻又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