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昕闻言,也忍不住看向鲁达,劝说道,
“今日杀他,后果太严重。”
刺杀朝廷命官,会严重刺激到大宋官府敏感的神经。
可以想到,一旦此事传出去,无论是马陆的政敌、还是政党,恐怕都会抱团团结起来,对鲁达发难。
无他,这匹夫一怒血溅十步的举动,已经撼动了一个巨大的政治利益集团。
如果人人都不讲规则,不论王法,不服人伦朝纲,国以何制人?
然而,
鲁达静默不语,只是足下一点,便踏碎了青石地板,一对放火眼怒睁,两束湛湛精光大放,刺穿黑幕。
撩衣进步举霜影,扢扠一声棍滚来!
五指捏合,似擎不周山柱,雪花镔铁棍已经轰击而下!
这一棍击出,似有风雷交加,又如不周倾塌,大片的疾风随之漫卷而至,刮得人脸如针扎!!
而鲁达的那股杀意,更是毫不掩饰。
虽千万人,吾往矣!
今日,你必死!!
没人挡得住!
这马陆年轻时候,或许也是百人敌、乃至千人敌的武者。
毕竟大宋崇尚文武双全,能位列高官的,基本都有不俗的武艺在身。
但马陆沉迷酒色财气多年,身体早就被掏空了,实力远不复当初。
而且……即便马陆武艺尚存又如何?
也只是一棍的问题罢了!
“不!!”
马陆看得是睚眦欲裂,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将他吞噬进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
下一刻。
马陆似乎丧失了感知和视野,只觉自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他似乎已经看到一棍压来,自己头颅爆裂,全身喷血,形销骨碎的场景。
“这就是死亡么……”
但预想之中的疼痛并非涌来,马陆有些迷茫。
“嗯?!”
鲁达惊疑一声,此棍含怒而下,按理说早该把马陆砸成一滩肉泥,但他只觉一股柔软的力道反震而来。
只见得马陆身上的精致官袍中,飞出一片浊阴光幕,挡下这一击,只打出当当当的连响来。
马陆愣了下,继而似乎想到了什么,喜极而泣,
“是袁大人!”
他为袁知府效力多年,虽然清晰知晓,袁知府背后定然有仙家背景。
但此刻发现,自己居然也受其庇护,自然也忍不住感恩戴德,临表涕零!
‘咯咯咯——’
突兀一阵鸡鸣。
天地间灵机卷动,阴阳逆转,隐隐可见天际一条白线横亘而出。
纪昕见此,叹了口气:“没时间了。”
话落,本还死寂的马氏府邸中,骤然恢复了喧闹。
无数火把亮起,从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快,在后院!”
“马大人不能死!”
“手下留情——”
然而鲁达对此视若罔闻,双臂下沉,手中镔铁棍便又砸在那官袍之上。
来往盘旋,如恶神厮杀。
雪花镔铁棍每一记打出去,都将屋梁震得颤裂发响。
反观那浊阴光幕,光芒却越发黯淡,发出道道悲鸣。
就在这时。
嗖!
嗖!
嗖!!
马府外,骤然传来弩箭攒射的声音。
只听得人声扰攘,有人惊慌喊道‘西夏军,西夏军进城了!!’‘快,拦住,拦住他们!’
火光映天,浓烟滚滚,烧杀声不绝于耳。
庭院的门被轰然推开,便见得火光中,一名名赤足,身披札甲,长及膝上的西夏军,联袂而至。
脸有刺青,两腮外鼓,深目高鼻,耳垂重环,脚穿钩鞋,一副异邦长相。
纪昕见状,愣了下,惊愕道,
“怎么可能?大宋气运,居然低迷到被西夏军夜闯州城,而毫无察觉的地步了?!”
咔嚓!
庭院内。
骤然一道清脆破响,却是那浊阴光幕终于消散。
马陆见状,面色大变。
嗖!
也就是浊阴光幕破碎的刹那间,低沉而有力的嗡鸣响起,大片罡风与气流卷积而来。
只见一道箭矢,在夜色下如同毒蛇,闪烁着寒光,划破长空,以极为刁钻的角度,从镔铁棍下而来。
后发先至,恰中马陆眉心。
轰隆!!
马陆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应声倒地,眉心中露出一个血洞来。
箭矢余势不绝,深深钉在墙上数尺,发出铮铮之声。
一名西夏军从墙头跃下,手持弓箭,闯入庭院,目光如狼似虎,稍稍分辨院内情况后,朝着鲁达这边大步而来。
他似乎认识鲁达,对鲁达露出一对白皙整洁的门牙,憨厚的笑笑。
然后拔出弯刀,手起刀落,快速将马陆斩成数截,又细细剁成肉沫。
“这……”
鲁达见此,眼露精光,顿时明白了过来。
眼前这些人,不是西夏军!
是老种将军的‘青涧羌兵’!
种家早在近百年前,就随着种世衡的明升暗贬,全家迁至秦凤路边疆。
种世衡修建青涧城,抵御西夏军的同时,还拉拢羌人,感化归顺,训为羌兵。
而羌人由于地处大宋、西夏交接地,不少人都带有西夏血统,长相异邦。
种世衡死后,这支青涧羌兵却留给了后辈,且渐渐被故意雪藏,很少露面,鲁达还是曾为老种将军的心腹,才得知这支异邦军的存在。
鲁达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当日去找小种将军,小种将军为何一言不发,只说四字‘除恶务尽’了!
恐怕他早就有朝官府发难,大刀阔斧,诛杀首恶的念头了!
早早便朝自己父亲借兵,暗中运送这支青涧羌兵回渭!
这才胸有成竹,顺水推舟,放手鲁达去做。
将马陆剁成臊子,这西夏军手持弯刀,被鲜血溅射的狰狞脸庞,看向鲁达,笑道,
“老种将军托我向鲁大人转告一句话:不愧曾是我手下的军,不孬!”
说罢,此人满脸笑意,反手横刀,划过自己脖颈,鲜血迸射数丈之高。
那柄染血弯刀,恰好落于鲁达脚边。
热血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