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到两人都能听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

沈清漪好像有些走神，突然手一个不稳，端着的碗就是一晃，里面的粥顿时就要洒出来，祁喻下意识抬手去挡。

结果也忘了自己此时手掌缠着绷带，根本没办法动作。

“嘶！！！”一道倒吸冷气的声音响起。

祁喻被这一碗滚烫的白粥洒了个正着，这种火辣辣的记忆还很近，现在又被烫了一下，真是遭老罪了。

沈清漪猛然反应过来，惊呼了一声，连忙帮祁喻擦拭着。

“你没事吧！”她又开始变得有些自责，语气都有些颤抖了，音腔也变得有些哭意。

“没事没事。”祁喻见她有些自责，语气也放松的宽慰道。

将残局收拾好之后，沈清漪坐在身旁，整个人有些低沉，安静了一会后，她忽然问道：

“祁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糟，一点也不好......”

“怎么会呢，你这好端端的说这些干嘛。”

祁喻有些不明所以，搞不懂沈清漪这突然来这么一下是要干嘛。

而沈清漪见祁喻毫不犹豫的果断回答，心头更是复杂：

“明明我对你那么不好，你为什么还要为了我那样，你看你现在受的伤......”

祁喻举了下手，脸上无所谓的笑了笑：“你说这个啊，哎，你别那么在意，其实就是皮外伤而已，没什么的，很快就好了。”

可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甚至一点无所谓的样子，沈清漪就更加自责更加委屈了，她将胸腔里的委屈一股脑的发泄道：

“你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这样......”

“明明你就是为了我，但你为什么总是装出一副毫不费力的样子，明明就受了伤，还要装出无所谓的样子。”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啊！”

“在梦境里你就是这样，现在你还是这样，你明明就差点命都没了，可你为什么还要表现的一点事情也没有的样子。”

“我明明这么坏....对你...一点也不好，你还这样子对我，我....不值得...”

“呜呜呜.....”

沈清漪像是在发泄着某种情绪，而祁喻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

他知道会有危险，但这并不会成为他能眼睁睁看着沈清漪陷入危险的理由。

尽管知道会有危险，但还是要奋不顾身，这是他觉得他应该有的责任。

“我......”祁喻支支吾吾的想要开口安慰一下沈清漪。

但沈清漪还是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不让我自责，可我不要你这样，你对我好，你要说出来啊！我不要你默默的付出！”

“呜呜呜对不起，我是不是很坏，现在还在怪你......”

沈清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语无伦次的胡说着，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只是她看着刚刚被自己笨手笨脚又烫到了的祁喻，还一脸无所谓的安慰自己的自责。

就更让她难受了。

在梦里他就这样，看着自己生病发烧了，明明楼下很危险有很多丧尸，他还要冒险去找药来给自己。

而且事后还表现的一点危险都没有的样子。

明明搬重物的时候磨的手都长满水泡通红了，那种样子看着都痛的要死，他却也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只为了让生病的自己可以安心的不用干活。

明明在自己崴脚摔倒时，他可以自己逃跑的，却还要回过头来救自己，险些还将自己陷入险境。

可事后却对此也一言不发，只是觉得好像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可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事情啊，他为了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又表现的风轻云淡。

那都是他为了让自己不要有心理负担而已，谁都知道，做到这些事情并不容易。

人是有劣根性的，可为什么这个混蛋却伪装的这么好，一直这么在自己面前伪装着......

而梦里如是，现实亦然，今晚他还是那个样子。

在火光里，在浓烟中，声嘶力竭，徒手奋力的锤着车窗的样子，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了。

而现在也是一样，对那惊心动魄的危险只言不提，却还反过来云淡风轻的告诉自己只是皮外伤而已。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啊......

可他对自己这么好，而她呢。

她做的事情却是什么。

是在梦里的最后，面对他有些笨拙的表白，生硬的拒绝，伤了他的自尊，在最后还留下了遗憾。

而在现实里呢，她还是一样糟糕，说了那些伤害他的话。

她明知道祁喻就是那个性格，却还偏偏的要执拗的想改变他，否则就要做出让他后悔的举动来。

他明明一直爱着自己，想挽留遗憾，但自己还一次一次的推开他，让他去做那些艰难的选择。

想到这，沈清漪就无比自责。

今晚的事情，让昔日所有的种种情绪都再次被翻了出来。

种种叠加之下，她觉得自己亏欠祁喻太多了。

就像是救护车的小护士问的那句话一样，情侣不是，夫妻也不是，他居然能为你做到这样？！

不说小护士了，她自己都意外。

恐怕自己这一生能遇到一个这样为了自己的男人，不论是梦里还是现实，都是保持一致的。

这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幸运了，如果她还要一次次的往外推，那她就真的该死了。

祁喻有些无措的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沈清漪。

他自然是不知道沈清漪在想那么多的头脑风暴。

不过他也知道，女生在发泄情绪的时候，那自己最好的选择，就是静静的听着她的诉说。

过了好一会，他见沈清漪安静下来了，病房内只剩下她还有些低声的啜泣声。

“祁喻。”

“嗯？”

“我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而且我只想听到你回答我的问题，其他多的话我一句都不想听了，好不好？”

沈清漪泪眼婆娑的，语气似乎还带着哀求。

“嗯好，我知道了，你问。”祁喻认真道。

“你是不是真的很爱我？”

祁喻愣了愣，有些怔神，随后语气无比肯定道：“爱！我非常肯定！”

说完他也没有再说下一句了。

而沈清漪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弧度，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这个笨蛋，你知不知道当时有多危险，火那么大，烟这么大，你还冲进去。”

沈清漪看似埋怨，实则语气好像有点甜蜜的意味。

祁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受错了，只是老实的回答：“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

“哼哼，你这家伙真是莽撞死了，还用手砸车门，你难道不知道那种东西很硬的嘛，人手怎么能硬砸。”

祁喻摸摸脖子，讪笑道：“没办法，当时脑子里就是救你出来，没想那么多，还好我拳头硬，不然还真是麻烦了。”

他扬了扬被纱布包裹着的右手，笑道：“这果然人在极度紧张激动的时候，肾上腺素会飙升，当时确实就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来了。”

沈清漪脸上有些动容，为什么会极度紧张，还不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才这样。

甚至还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居然徒手将车窗给砸碎了。

而这当时还是身处火焰之中，整个人还要忍耐那种灼烧烟熏。

一想到这，沈清漪就语气温柔了下来，摸着祁喻被纱布包裹的手，柔声道：

“傻瓜，现在知道痛了吧？”

“还好，总之你没事就好，这点小伤不值一提。”祁喻轻松的笑道。

沈清漪白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柔色与幸福：“当时你就不怕爆炸嘛，车都被烧成那样了，万一要是真的爆炸了，你会死的！”

“当时哪有想那么多啊，一心就想着确认你在不在里面，以为你是昏迷在里面了，所以不敢多耽误，不然就真的出事了。”

“可万一要是救不出来我，你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怎么办？”沈清漪继续问道：“就像当时我明明摔倒了，你还回过头来救我，你难道就没想过，那些丧尸会把你也吃掉么？！”

“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万一你要是真的为了我，把自己也搭进去了，那怎么办！你就没想过嘛！”

祁喻怔了怔，随后摇摇头，轻声道：“那不是理由。”

“诶？”沈清漪疑惑的呼吸一顿。

“我说那不是理由，就算真的会有生命危险，但那也不是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陷入危险，而不去救你的理由。”

“我没办法做到看着你陷入危险，而无动于衷。”

“你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如果连自己重要的人都保护不了，那我还有什么资格说爱你？”

祁喻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而沈清漪怔怔的看着祁喻，说不出话来，心头翻涌波涛，满是震撼。

半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我值得你这样吗......”

“值得！”

“清漪，我也不知道我是在具体什么时候爱上你的，但我可以肯定我在梦里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只是当时我拧巴自卑，觉得你不可能喜欢上我，都怪我当时不够坦然，要是能早点认清，也不至于在最后我们会带着误会结尾，是我辜负了你。”

“而我本来以为那只是一场梦而已，根本不敢奢求现实里你会喜欢我，可后来当我知道你也同样带着梦境里的记忆时，我就知道我无法放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