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攸混在人群中，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掌声。

他提前预祝张义谋好运，以此剧本的烂内核又要被一群毒舌影评人骂出狗屎来了。

张义谋似乎也察觉到电影薄弱的文本，与浮夸到极点的画面极其不匹配。

他在接受媒体问话时变得相当低调，并没有敢夸耀这部电影的票房将会多好，只说了些“我只是在尽力完成工作”、“希望观众们可以喜欢”“感谢大家的支持”等类似套话。

反而是张和平狂得不能再狂。

“比不过林导的《加勒比海盗2》，那毕竟是本年度的全球票房冠军，但《满城尽带黄金甲》可以争一争国内票房第二的好成绩。”

林无攸听到这话很是无语。

电影放映结束后，他再也不想坐在一堆商业大佬中，溜溜达达跑来了演员休息圈。

刘叶本想叫他来自己身旁坐，却在中途被巩莉劫走，他没法跟“女皇”对着干，只能又领着周结伦窝回角落。

林无攸坐在巩莉旁边。

其他演员们都非常识趣地让开，给两位大佬留出说话空间。

林无攸戳了下旁边的巩莉。

“张和平不能直接说争夺国内第一吗？第二名多没有底气啊。”

巩莉相当诡异地看眼他：“《加勒比海盗2》在国内卖了四个多亿，《满城尽带黄金甲》能卖到两个亿就得谢天谢地了。”

“……差距有这么大？”林无攸困惑，“我、我觉得国内票房大盘起来了啊。”

“是你的票房大盘起来了，但整体性的票房还是那个鬼样子。”巩莉叹口气，说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话，“那些吹捧电影市场化的家伙们只敢用你的电影票房说事，其他人的电影完全不敢往上抬。”

不怕其他同学太差，就差第一名太优秀。

同样是拍电影，林无攸能赚到四亿左右，你们怎么只能停留在两亿元？

哦，你们没有好莱坞的电影工业化做支持？

放屁！

《加勒比海盗》系列是从好莱坞拍的，《盗梦空间》可是两国合拍片的典范，中影至今还保留当时搭建的拍摄棚，这又该怎么讲？

在某个电影大会上，有关部门将其他导演骂得狗血淋头。

“要政策支持我们给政策支持，要相关产业我们给相关产业，你们却每日都拿林无攸做借口，我说看你们就是吃得太饱了，跑来这里找不自在！”

“自己不努力，还要怪其他导演太努力？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的狗屎样！都给我回去反思！要是继续这么不上进，吃多少吐出来多少！”

林无攸从巩莉的表情中读出些许不妙，他都不敢想自己究竟在不知情之时得罪了多少人。

“好像了得罪了也没有关系，我难道还需要害怕一群连见我都费劲的蠢材吗？”林无攸又火速安慰住自己，紧接着转向正经事，“你在这电影中表现不错，已经属于异军突袭的好。”

巩莉面无表情：“在一群垃圾中算好又能如何？”

她演过烂片，但《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烂在于，拍摄出这样一部电影的人叫张义谋。

“我真以为这会是一部无限靠近《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电影，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次东施效颦的惨剧。”

林无攸无法否认：“张导的剧本还是差点事，要是用以前的眼光选剧本会好很多。”

“……不会再好了，”巩莉沉默片刻后，面无表情地开口，“他之后的电影也不会再好了。张义谋以前拍《活着》、拍《菊豆打官司》是他只能拍这些剧情，现在拍《十面埋伏》、拍《满城尽带黄金甲》也是因为他只能拍这些剧情。他啊，从来都是这样。他只是在拍电影，至于究竟要拍什么，这些剧情的实质性内核，他其实远没有那么在乎。”

“人们都说你是优秀的商业导演，其实张义谋才是，他才是最知道该如何根据市场潮流走的家伙。一开始是这样，现在是这样，以后也会是这样，不会有例外了。”

追逐时代的潮流绝非坏事，但如张义谋这般彻底将过去的电影抛在脑后……林无攸仍然无法理解，只希望他在被大时代裹挟的片刻喘口气，也抽空拍些自己想拍的电影，方才不枉费他浑身本事。

林无攸最后一次感叹：“可惜了你们这群好演员，明珠蒙尘总是叫我心生不忍。”

“那就请林导让我主角呗？”巩莉轻轻拄起下巴，右臂上的七八个细银镯发出“沙拉”的清脆碰撞声。

林无攸目移：“有考虑过，只是……我已经打算抓樽龙来演下部电影了。”

巩莉惊愕：“你还真有拍电影的打算啊？不对劲，你的下部电影是《钢铁侠》，漫威都宣传了好长时间，樽龙饰演托尼·史塔克吗？”

“当然不可能啦，樽龙会在我的新片中出现，这将是死亡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林无攸轻笑着回答。

死亡三部曲是他某日刷天涯论坛时看到的名称。

那位影迷朋友将《爱》、《一个叫本山的男人准备去死》并列为“死亡两部曲”，并且大胆下结论他还会有第三部探讨死亡的作品，一如所有世界大导演般组成完整的“电影系列”。

林无攸想了想觉得这名字很有趣，遂采纳进计划书中。

巩莉更加吃惊，在诧异脱口之前，她暂且压低说话声音，免得旁人不慎听见些许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