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下，完整的苹果皮断掉。

“师兄，谁呀？你笑得那么开心。”

姜闻捂住话筒，极小声地回复：“是林无攸那臭小子，他回国了，正跟我打电话。”

周芸当即心知肚明。

对于这对叔侄兼忘年交的关系，她说不出太多形容词，只记得一件事情：

23号奥斯卡直播那天，姜闻老早便打开电视机，守着六台不肯移开，甚至还将两次获奖的过程都录制下来。

当时姜闻是怎么说的？

“这才是林无攸嘛，哈哈哈……这小子真拿奖了，哎呦喂真出息！这段录下来之后，我得好好收藏着，等什么时候想了，我翻出来再看一眼，哈哈哈……你说说人咋能出息成这样？对了，你记得帮我买全明天的报纸，头版头条一定是他跑不了！且等着瞧吧，那群势利眼人巴不得要奉承他。”

“唯一可惜是没有剧组陪在他身边，一个人孤零零的，啧……我之前听金鸡奖的老头子们说，要压压无攸的傲气，叫他不能这么轻易便抖起来！压吧，随便他们怎么压，这尊奖杯一出，他们还压个屁？只会后悔当时没给《爱》颁个三瓜两枣，倒是让他们显得有眼无珠。”

然后他便听到林无攸的感谢，那句被特意点明的——【……领我入圈的姜闻导演……】

笑容不再，反而换成了愣怔之色，等认真听完这段获奖感言，他方才缓缓开口。

“真是想不到‘姜闻’第一次出现在奥斯卡竟是在这小子的口中，他……他没必要提的，说这些做什么？反倒显得他没那么厉害，当年《致命ID》才放映的时候，坊间个个都说是我替他拍的，等到路川《寻枪》上映才发现，《致命ID》确实是林无攸的作品。”

“少年天才嘛，向来是不俗的，没有我还有其他人，他总能给自己拉扯起个剧组，我属实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周芸在旁边劝：“师兄，林导这么想，你该开心，他是个记得恩情的人，你们叔侄俩的缘分也是自那起的。”

姜闻只能点头，并进行自我说服。

“若是没有那部电影的拍摄，我和他断断不会有如今的忘年之交。”

等到第二尊小金人一出，恢复正常的姜闻狂得都要飘到天上去。

“好小子，真是好小子！他又拿了一个，你瞧着没，他又拿了一个！最佳原创剧本……以后无攸便是国内一等一的好编剧，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来请他写剧本、改剧本、做剧本。”

周芸侧眼觑他：“你不心动？”

“我心动什么？”姜闻回得理直气壮，“大侄子难道还能拒绝叔叔的要求？我的剧本他改定了！”

周芸很服气，并一直将这件事情记到现在。

听见是林无攸的电话，她放下苹果和水果刀，起身准备离开，姜闻却又忽然抓住她，直接把人摁在身旁，然后将自己的头放在周芸的膝盖上，继续美滋滋地打电话。

“你说了实话，现在还要找我来讨表扬？人不能太贪心。”

电话对面的林无攸直接翻个白眼。

“叔，我听见你笑了，我听见了！”

姜闻继续装傻：“你直说有什么事吧？是不是跟宁昊的《香火》有关？”

这两个关键词一抛出来，林无攸先是一愣怔，然后才想起梁敏之前的汇报——宁昊的《香火》已经拍完，并且被她直接送到了戛纳参选。

原本宁昊穷到只能掏四万块钱来拍《香火》，但在林无攸伸出援手之后，资金一下子升级到百万左右。

这就还是宁昊削减再削减的结果，原本打算投四百万，但宁昊实在不敢要，他是导演+男主角+摄影师+编剧，属于一人身兼多职，但凡收下这四百万，那账目便没有办法看。

宁昊偶尔有小贪心，但抱大腿的能力很强。

他充分地明白在无人脉寸步难行的娱乐圈，除非他自身成为人脉，否则只能借用其他人脉。

鉴于自己的顶头boss，林无攸，是个大腿邦邦硬，还跟他有在微末时发展出的战友情。

如此优渥的先天条件，不抱他的大腿，抱谁的大腿？

于是，《香火》的账本那叫个清清楚楚，连梁敏都得替他说一句：“看得出这家伙没有贪钱，可我宁愿他贪钱了，不然请老乡当群演、用吃饭抵薪资费用很难算哎。”

听到姜闻主动提到小弟，林无攸马上接话：

“叔，宁昊能力不错，你能照顾便照顾一下，”他顿了顿，“他的《香火》被送到戛纳参赛，你该不会是……委员会成员吧？”

姜闻承认了，甚至将走后门说得非常清新脱俗。

“戛纳已经给我发邀请函，我将会是本年度主竞赛单元的评委，所以你的小兄弟很有福气，我会认真看他的电影。”

林无攸笑得很开怀，使劲敲了敲怀里的抱枕。

“叔，那我替宁昊谢谢你，多亏有你照顾，不然我们可怎么办！朝中有人是好办事。”

姜闻冷嗤声：“得了，我如今又是个好人了。”他不准备在此问题上多说，又闲聊几句圈内八卦，便准备挂断电话。

结束之前，他又轻声来了句：“无攸，做得好，我为你骄傲。”

“叔——”

啪嗒——手机被挂断，好似那颗不是老父亲，更似老父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