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攸猛然间瞪大眼睛，“楼顶怎么有个人？！”

“怎么可能？梅奥就连墙边都围满救援气垫，怎么可能让人站在楼顶……”

莱恩解释的声音消失，他也望见那道站在楼顶天台的人影，瞳孔疯狂地震。

“啊这……”

然后，更让林无攸难忘的事情发生了。

楼顶上的人影直挺挺地掉下来。

对，他掉下来。

朝着自己的方向掉下来了！

嘭——一声巨响过后，那道人影仰面朝天倒在被触发的救援气垫上。

这一切发生得极为迅速，迅速到林无攸只能边仓惶地喊医生，边爬上救援气垫，帮坠楼者做急救。

然后，他跟张国容面面相觑。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张国容是不知道说什么，他甚至不清楚林无攸为什么会出现在对面。

林无攸是说不出话，他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乱撞，恨不得直接冲破胸膛来。

刚刚他见证了有人在他面前跳楼，也是刚刚他见证自己预定的下部电影的男主角在自己面前跳楼，也是刚刚——

张国容敏锐地察觉到林无攸的面色不太对劲。

“林导，你、你不要慌，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你的解释！”林无攸好似炸毛猫咪般猛然蹿起来，又因为脚下的气垫太软，身体来回摇晃两下，但这分毫不影响他的怒火，“你被开除了！”

张国容求情：“导演，我可以解释这一切，这只是——”

“不！”林无攸再次粗鲁打断，他指着张国容的鼻头怒喝，“我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你在我面前跳下来了！你·在·我·面·前·跳·下·来了！！”

他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怒火几乎能化成实质，“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的脑瓜子中究竟在想什么？我送你来治病，不是让你自杀！不是让你自杀啊！！”

站在救援气垫下的莱恩从来没有听过林无攸如此声嘶力竭的怒吼，他看眼大步跑开查看的工作人员，也手脚并用地爬上气垫。

看在张国容的瞬间他有一刹那的惊讶，但他很快将其抛到脑后，径直扑向林无攸。

“林，冷静点！他的精神状态不好，你不能对一位精神患者发火。”

林无攸甩开他。

“你知道失去生命是种什么感受么？你知道那会对其他人做出多大的伤害么？”

“你做了你的选择，你不再为此而痛苦，可你父母亲人朋友，每个人在乎、每一个关心你的人都会为此而痛苦！那种感受无法用语言表述，每一年、每一年！！所有人都会为此痛苦！这是种没有尽头的酷刑！”

张国容被吼得一愣一愣，他的嘴巴张张合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莱恩拼命拉住林无攸。

“林，冷静点！拜托你冷静些！”

“我……我……”

林无攸深吸两口气，压下脑海中拼命翻滚的糟糕记忆。

前世他死亡后，化作灵体逗留在世间，看到了父母亲朋为他的死亡而痛苦，那些痛苦细密而绵长，像是引而不发的针却总能在一些时刻，刺得人五脏六腑都疼。

白发人送黑发人，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林无攸抹了把脸，重新恢复了冷静。

他承认刚才的发怒有点像是犯PTSD，他现在应该冷静下来处理问题，而非无能狂怒。

“张先生，非常对不起，我不该向你发怒，你之前说得很对，作为一名导演，我不该选择一位无法掌控自身行为的男演员，那是对剧组、对我的不负责任。”他吸了下鼻子，“之前朝您发出的邀请，全当没有存在过，您可以继续待在梅奥，直到治好自身的疾病，但我们没有必要再为此事见面。”

朝张国容轻轻颔首，林无攸甩开莱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等走到救援气垫的边缘，看着底下一圈着急的白衣护士，他又回头看向身后。

张国容正愣怔地望着他。

莱恩已抬腿追上来，目前停在中间位置。

林无攸无视莱恩，径直看向张国容。

“张先生，为了您和您的家人，请尽快治好您的病，他们不会希望在愚人节听见您的讣告。”

话音刚落，林无攸跳下救援气垫，在医生和护士们一声又一声地上帝中走向医院门口。

莱恩很快追上来，嘴里不断道歉。

“林，我很抱歉，我真得非常抱歉，请你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林！”

林无攸忽然停脚，扭头冰冷冷地瞪着他。

“你道什么歉？你知道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好，你知道我不会允许一个失控的演员在我的剧组出现，我甚至不允许在德普在拍摄前喝酒，所以你拜托莱昂纳多说那些话，你故意将我引到这里来，然后！”他一个大喘气，“你已经如愿以偿，将他踹出《盗梦空间》的剧组，为什么还跟我说对不起？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林，我这是做是为了你好。”莱恩如此解释。

林无攸冷笑：“我孩子的时候便听过这话，可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不需要别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干扰我的判断。”

“我不是在干扰你的判断，我是在挽救你的前途！”莱恩抿紧下唇，声量骤然间拔高，“《盗梦空间》最低要投资一亿美元，我们需要各种投资商才能补齐这个窟窿，张国容是个优秀的演员，但他没有什么票房号召力，我怎么敢让你拿一亿元去赌？”

“他在国内有号召力！”林无攸反驳。

莱恩：“但在好莱坞呢？你用一亿美元去投资，你总不会希望用一亿美元的人民币来补齐吧？我们都玩过汇率，你我该更加清楚，如此大的投资只有在北美上映才能捞回票房，才能稳住你在好莱坞的地位，我们需要一个在北美有票房号召力的人，我们需要他去扛至少两到三亿美元的票房，至少不能让票房的压力都放在你身上。”

“张国容做不到这点。”莱恩轻声劝他，“林，你该清醒了，《盗梦空间》注定不能在龙国做。”

林无攸闭上眼睛。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还在持续地怦怦跳动，甚至跳得比之前更加凶悍强烈。

“……如果我一定要这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