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祖逖,看上去不过是一个无所事事得过且过的混混,身上游侠气极重。但稍作打扮后,他竟显得精明强干,仅说了一个走字,他立刻风风火火的往安乐公府赶。
等祖逖抵达安乐公府,刘恂他们还没有吵出个结果来。祖逖也不在乎他们在吵什么,看见大堂内乌泱泱二十来个人头,就直接挥手道:“要这么多人干什么?知道的以为是在救人,不知道的当是上朝会呢!”
说罢,他便把堂内大部分人轰了出去,只留了曹尚柔、张固、郤安寥寥几人在内。
而后他又问尚柔道:“弟妹,怀冲到廷尉多久了?有没有什么最新消息?有没有什么确切的罪名?”
曹尚柔微微摇首,低头说:“怀冲两个时辰前进的廷尉,除此之外,什么消息也没有。”
祖逖皱着眉头说:“没有消息可不行,明天一早,就要去廷尉打听清楚,不同的罪名,救法可不一样。”
“等消息打听下来,我自有救人的主意。”
祖逖的话语斩钉截铁,有一股不可置疑的魔力,原本尚柔几人都感到有些惶恐,但看到祖逖刚毅的面孔,他们渐渐安下心来,觉得这不是一件大事。
于是祖逖就在安乐公府住下,等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还没到卯时的时候,郤安就到廷尉跑了一个来回。
郤安回来时颇有几分高兴,他说:“廷尉那边说,公子没有任何罪名,让我们等结果和通报就是。”
大家听了也都喜笑颜开,毕竟没有定罪名,就说明有挽回的空间,联想到刘羡确实没留下什么把柄,众人不由得想,或许是自己大题小做,过几日刘羡就会被放回来。
然而祖逖的反应却截然相反,他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当即大变,竟找郤安再三确认,随即又喃喃道:“有罪就是有罪,没罪就是没罪,哪有没罪还关押在诏狱的道理?他这是要整人啊!”
他当即分析出贾谧的真实意图,对尚柔道:“弟妹,你做好准备,没有罪名还关人,不是索贿就是死仇,贾长渊又不缺钱,除了整人,没有别的可能了。”
曹尚柔颇为不解,她问道:“没有罪名的话,便不能用刑,贾谧能干些什么?”
祖逖在司隶府待久了,哪能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他解释说:“弟妹,世上杀人的方法有很多,不是事事都要有前因后果的。”
“有罪名可以整死人,没有罪名也可以整死人。”
“比如在狱中安排一些犯人进去,然后起了冲突,斗殴失手将人打死。”
“或者买通狱卒,在饮食中下毒药,毒死人后,说是在狱中染上了瘟疫而死。”
“又或者干脆一点,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狱中处死了,换一个人坐牢,熬一段时间后,交给你一具不成人形的假尸骨,谁又认得出来呢?”
听祖逖讲得如此细致逼真,尚柔立马慌了神,吓得她几乎可以看见刘羡凄楚的死亡了。连忙抓着祖逖的胳膊问道:“祖大兄,你既然知道这些,一定有办法应对的,对不对?”
祖逖微微徘徊,心里有了主意,他立即吩咐道:“弟妹,你现在就去东宫,去求见太子。”
“是求太子出面保人?”
“可以说,但不要强求,因为太子目前权势不大,大概率是做不到的。你去,主要是咬死一点,一定让太子帮忙,给你争取到每日两次探监的机会。这个没什么难度,只要太子出面,是一定做得到的。”
“探监?”
“对,探监。”祖逖慎重道,“只要我们能每日探监,能给怀冲送饮食,贾谧就没有下毒的机会,我们也能知道怀冲最新的情况,让贾谧没有理由下手。”
尚柔一想,确实如此,虽然贾谧可能还有别的害人手段,但在探监后,至少受到了很大的局限,不像现在大家两眼一抹黑,让贾谧有恃无恐了。
但这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她又问道:“那到底有没有办法,直接把夫君救出来呢?”
祖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救人啊,无非只有两条路,但都不是好的选择。”
“为什么这么说?”
“怀冲之所以找我,就是因为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另一条路成不了,他希望我直接快人快事,直接做简单的选择。”
“简单?简单不好么?”
“哈哈哈……”祖逖颇为得意地笑了起来,轻轻一拍腰带,继而捻须道,“你如果觉得好,我现在可以准备召集人手,做好计划后,五日之内,我就去劫狱!”
原来是劫狱!曹尚柔不可思议地抿住嘴唇,拢起袖子上下打量祖逖。她赫然想起,眼前这个男子,是和丈夫一起打劫过金谷园的人,他是一样的胆大包天。
祖逖自然知道,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所以他不在此事上多说,而是谈起另一个办法:
“另一条路,非常俗套,就是请人作保说情。”
“说情,可大兄方才不是说,太子的份量都不够吗?”
祖逖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先望向窗外,看着庭院里晴朗的阳光,良久才道:“凭太子一个人的份量,是不够的。”
“但说情这种事,从来都是拉帮结派。当年汉灵帝那么大的决心,面对党人结党,也没有什么用处。如今皇后刚刚摄政,不如当年汉灵帝远甚,只要我们拉到足够的人,就不怕她不知难而退。”
“毕竟一只狼再怎么狠毒,也不会去招惹一头温顺的大象。”
说到这,祖逖转过头,对尚柔道:“弟妹,你先去求见太子,想办法去探监吧,至于去找人说情,这事我来做。”
说罢,他就急匆匆离去了。
祖逖承诺的时候,表现得非常稳重可靠。可实际上,尚柔知道,这并不是一件能够轻易达成的事情,她陷入了恐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