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十五章 抉择(4k)(2 / 2)陈瑞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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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考了一会后,又接着在庭院里走,这次他路过了马厩,看见朱浮正在给食槽加麦豆,而翻羽马正低头大口嚼食着。

既然遇见了,刘羡就又问朱浮说:“朱伯,我有事想问你,你认为,现在的楚王怎样?”

“……”朱浮有些愕然,不知道刘羡为何问起这个。

“我在思考,我继续跟随楚王行事,是为了小节,还是为了大义,朱伯,这么多年了,您一直是我的长辈,今天就给我出出主意吧。”

朱浮听到这里,眼神凝重,他斟酌着回答说:“这是公子自己的事情,我哪里能有公子聪明呢……”

“聪明也没有用啊,我就是拿不准主意,真是不太好选呐!因为我有些不认同楚王的做法,也不相信楚王能得到好的结果,但我又不想当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原来公子是把楚王当朋友,那就做朋友该做的事情,不就行了吗?”

刘羡听到这里,露出一个恍然的笑容,他对朱浮点点头,而后再度一个人走回卧室,卧室里阿萝已经睡了,桌案上还点着蜡烛,烛影摇曳,使得他的身影也在墙壁上不停地晃动。

“朋友……”半晌,刘羡口中吐出着几个字,试图捋清心中的思绪。“是啊,不管他怎么看我,至少我应该当得起朋友二字……”刘羡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管怎么说,到目前为止,司马玮都没有对不起自己,那自己也不应该去猜忌他。

想通了这一点,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了。

在杨骏之乱里,刘羡已经亲身体会到,乱局是不允许人讲究小节与大义的,活下去其实比什么都重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但刘羡还是想要做一个,他平时推崇的那样,讲究信义的人。老师说过,人世间没有信义就会沦为地狱,他即使不能在天下伸张大义,也不能违背一个朋友基本的诚信。

况且,就目前的局面来看,司马玮的政治形势固然在急剧恶化,但也不是没有转机。

眼下司马玮还有兵权,虽说很多羽翼都已经被削弱了,如孟观就已经被征入宫内,自己要随侍司马遹,王粹如今也在尚书省任职,司马玮所能依靠的人,仅仅只有岐盛与公孙宏、李肇三人而已。

但兵权就是兵权,在司马玮拥有倒杨首功的情况下,谁也不能抹煞他的功劳,也不可能夺取他的权力。

他只需要等待就好了,司马玮今年才二十岁,他可比杨骏、司马亮等人年轻得多,只要熬得住,苦心经营,岁月就能帮助他成为胜利者。

现在刘羡最怕的,就是司马玮熬不住,受不了司马亮的打压,铁了心跟他们争到底,那就有掉入敌人的陷阱,最后满盘皆输的可能了。

所以刘羡要去劝谏司马玮,把他从这条危险的道路上拉下来。

想到这里,刘羡渐渐放下,然后吹灭了蜡烛,入睡了。

入眠前,刘羡仍然在想,继续帮助司马玮,这虽然不是一个最明智的决定,但确实是一个最无愧于心的决定,人活在世上,能够做到无愧于心,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第二天一早,刘羡用过早膳后,就整顿衣冠,让朱浮驾着牛车到城外北军大营去。

这时已经是夏天,即使才刚刚辰时,阳光就已经亮到纱帘都遮不住了,刘羡就趁势打量着沿路的街道与人群。

说起来也奇怪,刚刚经过了残酷的政变与屠杀后,洛阳城内已是一片凛然肃杀之气,而洛阳城郊却截然相反,百姓们的笑容并没有减少,往来的商队反而变得更多了,沿路叫卖之声如同莺啼般不绝于耳,路上还有一些闲逛玩耍的孩童,让这一切都显得平和闲适。

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刘羡见状,便停下来找路人询问。

路人说:“楚王殿下如今在整军,令京畿周遭所有的军卫都不得私设关卡哩!”

刘羡闻言,顿时吃了一惊。对于寻常商人和百姓来说,关卡是一道负担,每往返一次,便要被守关的军士们趁火打劫,不被压榨些油水来,就寸步难行。

但关卡之于军士,就如同胡饼里的肉馅,有关卡,他们的日子便有滋有味,没关卡,生活就味同嚼蜡。

可司马玮居然下令取缔了北军的关卡,这确实造福了百姓,但毫无疑问会得罪军中一大批人。

谁料还没完,路人又说:“昨日,楚王殿下又下令说,要肃清京畿周遭的匪患,一天就抓了两百来人,真是骇人!京畿竟有这么多的山匪,我以前都不知道!”

刘羡闻言,更是苦笑起来,京畿的匪患,那可不是一般的匪患,那都是有背景的匪患。

不止石崇在金谷园里养了一大批死士到邙山抢劫,刘羡这些年在官场混迹后,其余的内幕也摸了个七七八八,基本上洛阳的公侯都是养有死士的,其中有不下一半人手里都有命案。司马玮说要清剿匪患,那针对的不就是这些人吗?

司马玮是怎么了?虽然以前刘羡就知道,司马玮是一个极为争强好胜,不甘于认输的人。可如今展现出来的斗志,仍让刘羡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这已不能用争强好胜来形容,更像是在向整个洛阳亮剑一般,誓要和那些背叛了他的人分个高低。

这种行为在政治上是极为幼稚的,甚至可以说是无足可取。

但看着一路上的鸟语花香,欢声笑语,刘羡又有些沉默了。

司马玮的这些举措,其实也是刘羡一直想做的。对那些权贵们横眉冷剑,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这有什么错呢?

在昨夜以前,刘羡原本以为,变化最大的是司马玮。但目睹司马玮的所作所为后,刘羡恍然发现,变化得不只有司马玮,自己也发生了一些改变,已变得善于妥协,善于退让了。

这种感悟令刘羡一时感到恍惚,时光和抉择就是这样在悄然间改变人的形态,昨日之我和明日之我似乎并非一人。而这次的抉择呢?它将如何决定自己的命运?

刘羡陷入到沉思里,一时难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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