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鸡娘子昨日再三叮嘱果儿不可受凉,果儿便没有亲自冒雨前往大理寺。但她知道,薛和沾看见名帖,定会立刻前来找自己问清楚。
果不其然,薛和沾拿到名帖就毫不犹豫地带着石破天跟随随春生来到群贤坊寻果儿。
他走进院中时,便见果儿的卧房窗子敞开着,她披着一件披袄,正倚靠在窗下,手中举起白叠子被对着光,细致地缝补。
斜风细雨飞入窗棂,落在她沉静的面庞上,更显得她气质冷冽,却无半点阴郁忧愁,宛如划破雨幕的一柄利剑。
只一日未见,薛和沾却一时看的愣住。恍惚间惊觉,此前二人多番交手,他却从未仔细看过果儿的模样。
许是常年在外游历,她的皮肤算不上白皙细嫩,却透出一层淡淡的红,有种气血十足生命力旺盛的美。
几捋碎发随风落在果儿的脸颊上,她潇洒的轻轻一吹,手上缝被子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滞。
薛和沾的视线落在被子上,心下不由疑惑,这被子昨日才送来,他还特意叮嘱了要准备新的白叠子被,怎么才一夜就破了?
看那如蛇皮蜿蜒般横跨了整张白叠子被的缝补痕迹,这被子破的还挺彻底。
薛和沾想着,不悦地看向石破天,眼神中明晃晃写着:“你怎么办事的?”
石破天被薛和沾这一眼盯得缩了缩脖子,疑惑道:“属下昨日送来的分明是一床上好的白叠子被啊!丝绢被面絮了足足三斤上好的西域白叠子!这被子可顶我半年的俸钱呢!”
石破天说着,夸张地竖起三根手指,虽说这钱薛少卿已经给他了,但一想到只是一床被子要花这么多钱,即便不是自己的钱,石破天还是心口抽痛!
听见动静的果儿抬起头来,恰好缝完最后一针,她咬断线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昨夜梦游,将被面踹裂了。”
薛和沾闻言眉心跳了跳,没有再继续追问被子的事,开门见山地询问起名帖来。
随春生听到薛和沾询问名帖的来处,瞟向果儿的视线带着乞求。
果儿却仿若没看见,将缝好的被子随手丢在床榻上,披着披袄走出卧房,带着薛和沾等人去了堂屋。
方一落座,她便坦然道:“名帖是从春生上交给我的赃物中找到的。”
随春生登时泄了气,如鹌鹑般缩着脖子坐在角落,大气不敢出一声,只觉得薛和沾那绯红色的官袍今日格外刺目。
薛和沾微微一愣,看向随春生,态度却依旧和煦:“不知随郎君,这名帖是从何处盗来?”
随春生从未被人如此礼貌的询问过偷窃一事,一时竟有些呆住,直到果儿轻咳一声,他才回神,努力回忆着说:“我也不知那位郎君的身份姓名,只听当日酒楼里的人唤他宋大才子。”
“宋大才子?”
薛和沾蹙眉:“难道是,宋之问?”
随春生闻言登时点头:“对对对,好像就是叫这个!”
果儿见薛和沾神情凝重,疑惑道:“薛少卿识得这位宋才子?”
薛和沾颔首。
石破天也猛地想起什么,一拍手道:“难道就是那位跟沈佺期沈舍人并称‘沈宋’的宋之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