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米饭,就是普通的竹筒蒸饭,但也清香扑鼻,颗粒分明。
四个菜,加竹筒饭,倒是值这三钱银子。
此刻正是饭点,一楼的大厅几乎被坐满了,不少人高谈阔论谈天说地,至于话题,亦是天南海北无所不包。
这时,有人聊到了各宗门在省城招收新弟子的事。
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忽然问道,“对了,你们谁知道,想进仙宗,有什么要求?”
“我知道,五年前,我曾去参加过青山宗的入门测试,”他邻桌的一矮个青年回答,“首先,会有仙师检查你有没有灵窍,如果没有灵窍,就无法修炼仙法。”
“你的意思是,只要生有灵窍,就能进仙宗学仙法了?”有个客人目光一亮。
“并非如此简单,”矮个青年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边吃边摇头,“先不说生有灵窍的人,是万中无一。就算你是幸运儿,具备了灵窍,也不能马上修炼,还要先从杂役弟子做起,苦熬好几年,才有可能正式获得学仙法的机会。”
“啊?”
“还要先从杂役弟子做起?”
“这是为何?”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问。
“当时,我也曾问过青山宗负责招收弟子的那名仙师,为何有灵窍也不能直接修炼,还得先从杂役弟子做起,白白将时间花费在杂务上,岂不可惜?”矮个青年道,“仙师却告诉我,这也是一种考验。”
众人疑惑道:“这算什么考验?”
“是对心性的考验。因为学习仙法者,必须是意志坚定,又无私无畏之人。”矮个青年放下筷子,正色道,“毕竟,仙法的威力都极大,甚至可翻江倒海,仙师们举手投足都能决定无数凡人的生死。”
大堂内顿时安静下来,众人都认真听着他的话。
甚至连咀嚼声都暂时地停止了。
“倘若仙宗不仔细考核弟子门人的心性,任宗门中泥沙俱下,一些心性不正之人掌握了仙法后,不用仙法斩妖诛邪,护卫平民,反倒作威作福,或是一心为自己谋求私利、或是遇到妖魔贪生怕死,或是同门之间不知团结互助,而是互相倾轧争斗……这样的弟子门人,资质越优秀,学会仙法之后,带来的危害反而会越大!”
矮个青年越说越慷慨激昂,道,“是以,所有的仙宗都规定,要学仙法,必须先从杂役弟子做起,坚持不下来的,便是毅力不足,意志不坚,自然不可修炼仙法。即便真的能坚持下来,仙宗也会对其持续观察,并多次考验,尽可能保证仙法不会被心术不正之人学去。这样一来,又会淘汰大半,最终能留下的,十不存一。”
一个商人打扮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酒杯,拍了下桌子,“没错,我也曾听过一名五行宗的仙师说,他们修炼仙法,是为了守护世间,而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若不能做到这样,怎配得上一个‘仙’字!”
众人听到这里,全都肃然起敬,赞声不绝。
“的确如此。”
“我们村几年前被一头虎妖袭击,便是一名仙师击杀了虎妖,他还因此受了重伤。”
“去年夏天,我们那里三个多月没下雨,也是仙师来帮我们招的雨,分文未取。”
“若学了仙法,却只顾自己,那和妖怪有什么区别?”
“那种人叫邪修,不配‘仙师’之名。”
又有人好奇问道,“那若是有人当了杂役弟子,却没能通过考验,会有什么结果?”
“我听说,仙宗会给他一笔银两,再让他离开。”有人回答。
“那他还能去其它仙宗吗?”
“嘿,没能通过考验,多半是求道不坚或是心术不正之人,其它的仙宗当然也看不上。”
……
杂役房。
掌柜推开了门,冲着里面的一条身影喊道,“阿元!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忙,还在这里偷懒?!”
这时已是傍晚,里头光线昏暗,只能看到这人不到二十岁年纪,身材瘦削,面黄肌瘦,属于扔到人堆当中就找不着的类型,倒是一双三角眼,精光闪烁,却让人看了有几分不舒服。
他打了个哈欠,将手里的什么东西塞进怀中,懒洋洋地站起身,却像是没有骨头,站都站不直。
“催什么催,这就来了。”
“不想干就给我滚!”掌柜怒冲冲,香肠般的手指点着他额头,“你看你,整天偷懒,游手好闲,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像条虫多过像个人,一点出息都没有!要不是你娘和我岳母是远房亲戚的份上,我早就让你卷铺盖了!”
啪!
阿元一手打开他手指,怒目而视,“你给我放客气一点,否则等我成了仙,要你好看!”
“成仙?你?”掌柜忍不住笑了,“你在说什么笑话?”
“笑话?”
“你有灵窍么?”
阿元洋洋得意,“哼,我虽没有灵窍,但我曾爷爷可是当过仙师的,我便是仙师的后人,说不定哪天便能成仙了。”
“什么仙师,你当我不知道,他就是个被青山宗赶出来的杂役弟子!”掌柜哈哈大笑,毫不客气地揭开疮疤,“你曾爷爷当年还是个杂役,未经允许,偷学法术,被仙师们赶出了门,连灵窍都被封了!”
阿元听得勃然大怒,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狗,直接跳起来,拼尽全力,快如电光石火,一个耳光狠狠抽在掌柜的脸上。
“狗东西,你敢侮辱我曾祖,好大的胆子!”
掌柜毫无心理准备,这一巴掌被打得结结实实,差点吐出两颗牙齿。
“你竟敢打我!”他气得青了脸。
“打你又怎么了?!”
“你……你现在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赶我走?你不要后悔!”
“滚!”
“哈,肥猪,当老子稀罕这里么?!”阿元冷笑,揪住掌柜衣领,吐了口唾沫,“你先将遣散费拿来,老子自然就走。”
掌柜气得脸红耳赤,丢给他几两碎银,又骂道,“快将你的东西收拾好,明天早上,我不想再在店里看见你!”
说罢,甩袖离去。
阿元站在那里,看着掌柜圆滚滚的身影,三角眼底全是阴冷。
牙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老狗,不用等明天早上了,我让你活不过今晚!”
……
夜色渐深,客人们都回到房间入睡。
阿元悄然出了杂役房,走到小楼的背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褐色的小瓷罐。
这个瓷罐,是不久前,他从曾爷爷留下的遗物中翻出来的。
同这个瓷罐一起的,还有几张纸。
纸上,记着他曾爷爷当初从青山宗偷学来的驭鬼之术。
原本这驭鬼术需要魂力才能施展,但被逐出青山宗后,他曾爷爷极不甘心,苦苦研究,结果还真的给他另辟蹊径,将这驭鬼之术进行了改进,变成了无需修炼的普通人也能使用。
每年的七月初一到七月十五,鬼门大开,游魂也最为活跃,而游魂,是阴魂中最弱小的一种,即便他是普通人,也能勉强驾驭。
这时候,只需用他手中这个刻有抓捕游魂的阵法的小瓷罐,抓住一个游魂,再用自身精血为引,同游魂签订主奴契约。
日后,随着游魂的实力增长,饲主的魂力也能随之增长。
这样一来,不需灵窍,也能进行修炼。
但最后一张纸上的后半截,原本写着“切记切记……”或许是因为年月过久,后面的内容已然受潮,变得模糊不清,恐怕只有他曾爷爷复生,才能知道应“切记切记”些什么。
阿元一横心,咬破无名指的指尖,从伤口里挤出一滴血,小心滴入罐口。
很快,墨一般的黑雾从罐子里涌出,四周的温度也一下降了下来,凉飕飕的。
黑雾中,渐渐显出一个女人的身形。
是一个长发的女阴魂。
全身惨白,身子只剩大腿以上的部位,脸也残缺不全,上面布满血淋淋的齿痕,似乎曾被某种野兽啃噬过,破损的面孔上,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满头黑发像是一条条怪异的细长黑虫,在黑夜中飞舞着。
阿元咽了下口水,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得意。
这个女游魂便是他昨晚纸上所记的办法抓捕到的,将她驯养在罐子中,并用他自己的精血和对方建立了联系。
每次要再召唤她,只需要将一滴鲜血滴入罐子即可。
想到方才掌柜的辱骂,他目光中透出狠厉之色。
“看在亲戚的份上,原本你知趣一点,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既然你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便让你做我的第一个试验品,你应死也死得很荣幸!”自语完,他抬起手,一指二楼的某扇窗户,恶狠狠地下令,“去将这房中男人的阳气给我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