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心头忽的一紧，他察觉到了萧业若有若无的目光。

萧先生难道是在提醒我，造福一方者才配为王。

“最近传言萧国师见过大帅，还与大帅相谈甚欢，看来果然不假。”

巫王看着萧业，那双眼阴冷深邃，就像一条毒蛇。

“大丈夫当轰轰烈烈，叱咤风云一日，在我看来也胜过偏安一隅百年。”

“萧公子问我有没有造福娆疆子民的想法，我当然有，炼制兵神怪坛是会死人，但在这之后，中原人就会正视我娆疆，我会为娆疆争来尊严。”

“在我死后，娆疆之人会奉我如神明。”

这很难评。

若事情真如蚩笠设想的那般，百年之后，娆疆的史书会记载百年前有位叫蚩笠的王，为娆疆争来了尊严，让他们在中原人面前，可以昂首挺胸的活着。

娆疆炼制兵神怪坛，就像某些小国买核武器一样，不用多，只要炸掉敌人的首都，就能实现核平。

但在这份大义下，掩盖的是蚩笠的贪婪，以及极度膨胀的野心。

多少争名夺利之事，假借正义二字而行。

故而有人说，正义，好个冠冕堂皇之词。

萧业目光轻颤，深以为然道：“这倒不错，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娆疆向世人展示兵神怪坛之后，世人就不敢再轻视娆疆，甚至有了这份集体共荣感，娆疆说不定能摆脱落后的部落制度，建国，向文明迈进一大步。

“萧国师天人之姿，能理解我等凡俗，蚩笠深感荣幸。”

“理解，不代表赞同你的做法。”

巫王皱眉，低头道：“不知您有何指教？”

“身为王者，为子民争取尊严是对的，但你的做法错了。”

就跟汉武帝被黑一样，打匈奴绝对没错，游牧民族畏威而不怀德，一旦有做大的苗头，就必须打，不然遭殃的必然是中原百姓。

但为了打匈奴把大汉打得民不聊生，那就有点儿过了。

蚩笠更狠，兵神怪坛一成，娆疆百姓先遭殃，不知多少人会死在这群怪物手中。

汉武帝好歹有曾孙刘病已收拾残局，再开盛世，彻底剿灭匈奴之患。

还是部落聚集的娆疆，被蚩笠这么祸害一遍后，光是恢复人口就要几代人的努力，不知何时才能建立国度。

萧业叹了口气，道：当一个群体掌握力量后只知道掠夺，而不参与生产，那他们所在的大群体，必然会走向衰败。”

“还是说你们觉得抢夺他人的劳动成果，是强者对弱者的合理行为。”

意欲建设永恒秩序的人，注定要面临一个无解的难题，那便是人本性便拥有的无尽贪婪和永不满足，或者说，对所拥有的不满，和对现在的反抗。

萧业读过商鞅和韩非子的著作，他们主张剥夺百姓所有的一切，用贫苦和劳动填满皮囊，让百姓永不可能生出多余的想法。

在以商鞅、韩非子学说为基础建立的国度，压迫是主旋律。

更要命的是皇帝与士族开发一条很小的上升通道，让每个人都还剩下一点点希望，通过科举成为官老爷，然后比谁的都更尽力的维持已有的制度。

萧业改变不了人性，他认为靠个人的贡献过上更好的日子没错。

文明，可以驱动人们创造更多的财富和力量，无尽的福利和资源，来填满这贪婪的欲望。

“萧国师，您在晋国所做的一切，我看过。”

“但娆疆和中原不同。”

巫王一到晋国，就被路上所见所闻惊得不轻，武者下地干活儿，替代耕牛，武者开山修路，像李嗣源这样的大天位强者，也不例外，他们负责打碎坚石，修路开渠。

将武者用在生产上，带来的生产力提升完全肉眼可见，晋国正在飞速成长。

与之相比，娆疆更落后了。

“怎么？你认为蛊毒之术就不能用在生产上？”

萧业不等蚩笠回答，便分析道：“你们可以研究出一种蛊虫，专门吃腐土、落叶、含磷矿石，它们产生的粪便就是上好的肥料。”

“还有钻心蛊，这可是好东西，用来挖矿，寻矿都大有可为。”

“就说石炭，你们若能解决燃烧时产生的毒烟，光是售卖此物，就能让娆疆富裕起来。”

“格局放大点儿，不然算什么王者。”

蚩笠嘴巴微微长大，忽然啥话也说不出来，不仅仅是学识上，连思想境界都被碾压了一遍。

李嗣源灵机一动，对巫王说道：“如果巫王能让石炭对人无害，我晋国愿与娆疆互通有无，以物易物。”

最近他参与劳作后，深入百姓之中，知道百姓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柴米油盐，柴放在第一位。

做饭烧水要用柴，取暖过冬要用柴。

“我回去研究研究。”

蚩笠转身对萧业深深一拜：“多谢萧国师点拨。”

哎，被人这么一说，蚩笠这才发现，他想靠兵神怪坛成就霸业的想法有多蠢。

不仅损害自身，还会让娆疆生灵涂炭，后者他倒是不在意。

但既然有更好的办法让他统一娆疆，成为名副其实的王，那他自然会从善如流。

“我可不是白指点你，我说的那些东西，你弄出来后，得教给我。”

“除此之外，给我准备一个药力够猛的兵神怪坛，我要泡。”

嗯？

蚩笠双眼圆睁，抬头，对上萧业似笑非笑的目光。

“把药下足，没准儿能炼死我。”

“萧公子开玩笑了，您一定能脱胎换骨，更胜往昔。”

“那就借你吉言。”

萧业更相信蚩笠巴不得他死。

“你回娆疆备好兵神怪坛等我，记得把蚩梦的父亲放了，兄弟相残，你姓蚩，也继承李家的传统？”

蚩笠不禁有些汗颜，被这话嘲讽到了。

无论在娆疆还是中原，为了权力兄弟相残也是不光彩的。

“蚩笠告退。”

“我送送巫王。”

李嗣源想和蚩笠再谈谈石炭，还有兵神怪坛之事，连萧业都需要的东西，绝对不凡。

“哎，萧哥哥，你要泡兵神怪坛，那东西会把你变成怪物的。”

蚩梦很严肃的提醒道。

“不会有事的，我对自己有信心。”

“蚩梦姑娘，你可以跟着巫王一起回去，她不敢对你出手。”

“可你不是要学蛊术嘛，还没教完。”

“也是，那我们就一路前往娆疆。”

萧业已经来到炼体的第四关，五脏熔炉，泡兵神怪坛对他而言只是加强前面三关的修炼成果。

为练脏、换血打好基础，蜕变出金刚不败的至强体魄。

至于那不死药。

降臣这位好奇姐应该已经知道萧业的存在，不管如何，萧业都要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