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见沈南枝不开口,瞬间来了精神,扯着嗓子嚎起来。
“哟呵!怎么,听到莫二爷的名字这会儿哑巴啦?”老鸨捂着嘴笑了笑,得意地晃着脑袋,一头乱蓬蓬的卷发跟着甩动,塑料红玫瑰摇摇欲坠,眼角眉梢尽是嚣张气焰:“老娘在这陈唐风月混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仗着身边有几个兵就敢跑来撒野?哼,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
“我花钱找乐子,”沈南枝轻飘飘的笑了一声,“别说是莫二爷,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儿这事儿也得照我说的办。”
“你,”老鸨眯了眯眼,“你到底想干吗?”
沈南枝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指了指拿枪的大兵哥们,“从今儿开始,这些弟兄每天都会来光顾您的生意,有一个算一个,你可要招待好了。”
“什…什么?”老鸨一时间没听明白。
“没事,”沈南枝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明儿就明白了,你只要知道…”
说着,沈南枝指了指坐在那边红殊的母亲接着道:“等她什么时候想从这离开了,这事才算完,她要不走,你就求她,求到满意为止。”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宋离离最先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这招儿挺损啊。
老鸨这时候完全懵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然而她立刻就明白了。
沈南枝跟红殊娘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陈唐风月,接着数十个大兵哥鱼贯而入,须臾间就把前厅占了个满满当当。
大兵们“哗啦”一声整齐落座,枪往桌上重重一搁,金属碰撞声震得老鸨心肝直颤。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陈唐风月仿若被寒霜速冻,姑娘们噤若寒蝉,龟奴打手们也畏畏缩缩躲在墙角,大气都不敢出。
大兵哥们什么也不干,不听曲儿,不要姑娘,每桌就点一壶茶,然后往那儿一坐。
他们仿若木雕泥塑,对姑娘们的讨好视而不见,只直勾勾盯着大门方向,活像一尊尊门神,但凡有客人进来,都会被这场景吓得肝裂。
起初老鸨还心存侥幸,堆着谄媚笑脸凑上前,端茶递水忙不迭:“军爷,您几位喝口茶润润嗓,有啥需求尽管言语。”
几轮下来,老鸨的耐心彻底告罄,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咬碎银牙暗自咒骂,恰逢有熟客上门,刚迈进门槛,瞧见这阵仗,吓得脸色煞白,扭头就跑。
老鸨急得直跺脚,扯着嗓子挽留:“哎!爷,您别走啊,今儿个姑娘们都在呢!”
可哪有人理会,客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就没了影。
一整日下来,陈唐风月门可罗雀,往日里穿梭不停的恩客仿若凭空消失,只剩大兵们阴森森地坐镇。
“你可真够损的,”宋离离手里拎着串葡萄,往嘴里塞了一个,“我以为你会暴力把人带出走呢。”
“没用的,她不会跟我走的,”沈南枝伸了个懒腰,“就算强行带走,出来后她也基本就是废人一个了,她过不去自己那关。”
宋离离挑眉,“那你这么做,她就过得去了?”
沈南枝笑了:“你猜就这么让人天天去坐上半个月,那个老鸨会不会疯。”
“不用半个月,不出三天她就得疯,然后去求红殊妈高抬贵手,”宋离离说:“你这是想让她出气啊。”
“这口气憋了十多年,是该出出了,”沈南枝说:“得让她自己把气出出来。”
“看不出来,你这么损呢。”宋离离看了她一眼。
沈南枝笑了笑,刚想说话,就看到了站在车旁的红殊,眼眶有些红,但看上去情绪还算稳定,只是看着沈南枝的表情很微妙。
宋离离对红殊没什么好感,靠在车上慢条斯理的吃葡萄。
“你故意的对不对。”红殊看着沈南枝,捏着的拳头微微颤抖。
沈南枝挑眉,没说话,红殊情绪更激动了,“你想让我看到什么,明白什么!我娘是个妓女,你想让我明白我是个下贱的妓女的女儿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死也不会认她!”
“你想找她,我帮你找到了,就这么简单,”沈南枝依旧没什么表情:“至于你想不想认她,是你自己的事。”
红殊猛地愣住了,从混乱不堪的思绪中顿时醒悟过来,是啊,当初她求着沈南枝带她回来,不就是想让她帮忙找到母亲吗?
她现在如此激动,是因为没想到她娘竟然做了人尽可夫的妓女。
她不甘心,是的,不甘心。
她明明那么努力了,她那么努力的想要从那些不堪里爬出来,到头来才发现她永远也逃不开,洗不干净身上的污点。
当初救沈南枝也仅仅是因为看出了她不凡的背景,她哪有那么伟大,她就是卑鄙,就是无耻,就是自私。
一切的起源都是因为私心。
她凭着对沈南枝的那一点救命之恩,努力拽着她爬了出来,肆无忌惮有恃无恐的跟她沾染上关系。
就是不想让自己再跌回去,那种被踩进烂泥里无望的被践踏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要再有了。
为什么沈南枝一定要找到她母亲不可,为什么要再一次把她拖入深渊,她找到了母亲,那点仅靠着一点救命之恩牵扯的微薄关系就要画上句号了。
沈南枝轻叹了一声,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我说过,我不会不管你,我当你是妹妹,也真心希望你能好。”
但不能触及底线。
后面这句沈南枝没有说。
她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谁都自私,她沈南枝也是一样。
她能容忍红殊,这里面有恩情,有疼惜,有同情,无论出于哪一种,她是真心希望她好的。
只要不触碰她的底线,她可以由着她。
“对不起,”红殊抽噎了一声:“对不起姐姐,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我明白,”沈南枝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过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好了,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你好好冷静冷静。”
红殊犹豫的看了看陈唐风月,“她…”
“我会处理,放心吧。”
红殊点点头,上了车。
“真是好一个知心大姐姐,”宋离离看着车离开的方向道:“就是不知道人家领不领你的情。”
“你先把你自己的情领了吧,”沈南枝拉开另一辆车的门坐进去,“我好歹救了你,一句谢谢都没有还好意思说别人。”
“我可是要以身相许的人,”宋离离跟着跳了上来:“说谢谢多没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