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浔记在心里。
他问:“你从前去过辽地,这边的花楼可有这种……小脚女子?”
徐伍道:“这倒是不知道,属下也没逛过这些窑子,等我打听打听,再回给郎君。”
李浔点点头,又问徐伍缺少什么衣食用具,给对方塞了两个银锭,嘱咐说:
“继续去查,这钱先不要想着花,避免漏了身份,此次前往辽国,你有大功,回去让戴平安给你支钱。”
徐伍摆弄着那两个圆圆胖胖的银锭,贴身收好,问:“郎君怎么这么多钱?”
他跟着使团回去看过,他们郎君的车上东西都在,银钱也没有变少,只有最大一个箱子空了。车上这些被郑公吩咐过,都由徐伍收拾,把李浔日用的器具捡出来,预备日后带回汴京,也算有陪葬。
李浔道:“杀了两个山匪。”
徐伍眼睛闪亮,道:“杀得好,这帮山贼光知道用刀劈人,跟劈柴一样轻巧。杀的这样凶,林二生脑袋直接被他们劈掉,栽在地上跟个人棍,他还给我打过热水……”
说到后面,声音有点沉闷。
李浔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伍闷声道:“那些山贼就是被陈赟驱动的?”
“或许是。”
“那好。”徐伍闷声,扭过头去,“等人死了,我就用陈赟的脑袋去葬二生。”
他和林二生其实没多少干系,只记得是个机灵的小子,但跟林一生凑在一起认识了一个月,总听林一生提起他弟弟,又亲眼看见砸在地上的人头,跟着林一生草草用泥挫的香火拜过他兄弟,心里就可恨起来。
徐伍说:“竟然是陈赟,童太尉还叫人去查那走到一半就返回去的王阳春,侍卫都派出去了……”
李浔没有说话。
蔡攸派来动手的人,也不知是不是陈赟,姑且就称作陈赟吧。为了除掉一人,不仅杀了自己上官,还用关系一向好的同僚作为幌子。
只为了自己的晋升之路,只为了成为京党的人。
想了想,李浔又嘱咐徐伍几句,见到天色不早,就让人注意小心,回去了。
种彦崖正在埋头学辽语,从前读书惫懒,如今都要还回去,学的头大如斗,见到李浔回来,忙放下书。
看见对方脸色不好,问:“怎么了?”
李浔摇了摇头。
种彦崖看出李浔心烦,他和蔡休不一样,没那么厚脸皮,没有多问,只低头重新看向李浔写下让他记住的二十个字句,低头重重叹一口气。
李浔坐下,喝了一口茶,冲冲身上的酒气,问。
“我去搜了一圈,你知契丹何处有养小脚女子的花楼?”
种彦崖一听,来了兴趣,立刻把书放下,走过去问:“你要找小脚女子?那是需要打小绑脚缠足的,一开始弄出来的人可真不是东西。这是契丹,肯定不多。”
种彦崖说:“也就江南,闽地一带多些,或者京中有些古怪的地方,应当也有养来侍候富商官员的。”
李浔说:“我刚得知,陈赟喜缠足女子。”
种彦崖这才觉得他身上味道不对,嗅了嗅,“脂粉味,你去花楼了?”
李浔点头。
“是跟着陈赟去的?”种彦崖好奇问,“你生的这般模样,撒钱又一向大方,难道那些花娘没缠着你?如何能不教人察觉?”
李浔说:“我戴了帷帽,谎称脸上起了疹子不能吹风。”
他道:“那小厮笨的很,我身上连个药味也没有,竟然没有发现。”
种彦崖笑道:“你还当所有人都很聪明?他又不是查案的,也不是搜人的官差,如是有你想的那般能耐,早就不做小厮了。”
“这人又笨,又粗浅认得你,此人可用。”
种彦崖分析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他皱起眉。“陈赟刚到辽国,第一件事竟然是去妓馆?”
“是。”李浔说。
种彦崖骂了一句:“真不是个东西,他可是使臣。”
李浔喝了一口茶,身上都是酒气和脂粉味,虽然可以忍受的,但此时也没有忍的必要。他起身解下外衣,换了一件洗过的干净衣裳,压住身上的古怪气味。
种彦崖骂了半天,有些口干,给自己灌了一杯水。
看到李浔换衣裳,他知道李浔爱干净,定然受不了这种污糟杂乱的气味。
李浔换过衣裳,重新坐下,心里已经想定了主意,又提起前两天的话。
说:“我怀疑,联系邢州司马徐成麟,暗中让山匪劫道杀人的,就是陈赟。”
他解释给种彦崖听。
“鸿胪寺一共来了三人,他们的上官沈端已经死了,王阳春王录事前天晚上就留在馆驿,没有跟上,我从前怀疑的是王录事。”
他和种彦崖还折回去找那王录事,只是已经人去楼空。
种彦崖说:“我知道,那人已经回京了,我们都没跟上。”
李浔点头,他说:“现在想来,一个人看重功名的人,怎么会放下即将可得的使辽功名回京,我们从前猜错了。”
种彦崖知道,李浔两天前没再多提,现在是又起心思了。
“陈赟……你是如何想的?”
李浔笑了笑,说:“我想的很简单,但凡发生事情,必然有得利一方,有失利一方,只需要仔细想一想,这次得利最大的人是谁就可。”
“而陈赟已经没了上官,同僚又回去,是使团中唯一出自鸿胪寺的人,只要出使,必然就会用上他,功劳必然不小。”
“又提前有王阳春顶罪,不会叫人觉察发现自己。”
“除了正使副使。”种彦崖说,“也就是这个陈赟。”
李浔点头:“我之前还听徐伍说过,陈赟还派了一个小厮亲随跟着王阳春一起回京,是为照顾同僚。”
种彦崖听李浔分析完这一圈,心里已经明了。
连茶也顾不得喝,他问:“人选已经确定了,你要如何做?”
李浔笑了笑。
放下杯盏,轻轻一声。
他说:“所以我问你,契丹可有养着裹脚女子的花楼。”
“我要下个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