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顾濯才是醒来。
他不是爱睡懒觉的人,然而昨夜与明月共饮,与万物闲聊,聊至酣畅处难免愉快,故而偷闲。
可惜酒醒后人间事依旧。
简单洗漱过后,顾濯离开客栈,寻了只黄骠马骑上,悠悠闲闲前往下一座佛寺,继续听经。
如往常没有任何区别,人们的目光总是会落在他的身上,而他也早就习惯为世人所瞩目。
直至一道声音落入他耳中。
“长逾道人联系你了,但不是好消息。”
顾濯神色不变,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天空,在心里说道:“出什么事了?”
“秀湖被密谍司软禁起来了,但动手的人不止是那些暗谍,还有李家的一位宿老,长逾道人觉得这事有必要告诉你,让你来做决定。”
这声音听着淡淡渺渺,既真切又虚幻,因为是天光。
顾濯心想还真是好景不长。
事情这么快就来了。
……
……
“喵呜!”
断臂的长逾道人蹲在墙角,与一直趴在石凳上的大橘猫四目相对,一脸荒唐难言的奇怪表情,心想你这声喵呜难道是我明白了的意思?
是的,顾濯留下来的那个联络办法,就是让他们在潮州城里随便找上只猫或者狗,字正腔圆地把事情给复述上一遍,这就行了。
当初听到这个办法的时候,天命教被裴今歌杀到硕果仅存的三位长老,没有谁能维持住自己的平静,都在目瞪口呆。
如果不是顾濯与裴今歌见面后安然归来,且让她毫无道理地收了手,彻底证明了自己的强大,就连长逾道人都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令三人十分遗憾的是,顾濯表示自己不会开这么没意思的玩笑。
因为这个缘故,近些天来天命教的三位长老一直避免打扰顾濯,奈何秀湖真人在教中极具分量,而且事情本身也麻烦到极点,很难解决,上报是最好的办法。
在三人一番拉扯过后,最终这个责任落到了长逾道人的身上,理由是他与教主最为熟络。
而他唯独不愿反驳这句话。
于是,长逾道人最终在猫与狗之间,寻了一只吃饱的大懒橘猫,因为他不想遇到一条试图回应自己说话热情的狗。
那画面着实太不堪入目。
事实证明,他这个考量很有道理。
在听完他的话后,那只橘猫不再懒散,如狮子般昂起头颅,正在对天怒喵。
就像是在叫春?
长逾道人看着这一幕离奇画面,眼里一片茫然。
下一刻,他开始庆幸自己找的不是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再下一刻,他决定日后天命教必须要好生对待城里的猫猫狗狗,决不能让它们往教主那里告状。
……
……
秀湖真人的遭遇通过世人无法想象的隐秘渠道,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顾濯的耳中。
对此,他最先生出的想法是秀湖未免太倒霉了些。
天命教得知这个消息必然有延迟,换句话说,秀湖很有可能已经被密谍司囚禁了数日。
但凡长逾道人早一天得知这个消息,然后及时通知到他,那这件事完全可以交给裴今歌来解决。
至于事情到了现在,那就只能先委屈一下秀湖了。
既然传回来的消息是软禁,想来他的日子过得不会太艰难,只不过是暂时失去了自由。
……
……
事情,或者说麻烦不止于此。
当顾濯骑着那黄骠马,行至坐落在城外清幽山林中的那间佛寺时,只见寺外已经停着好些马车。
从车厢外表看不出什么东西,给人的感觉是朴素低调,但只要目光落在四周那些侍从的身上,便知其来历绝对不普通。
一位知客僧迎上前来,注意到顾濯的目光落在那些马车上,面带笑意解释了一句。
“那些人是阴平谢氏那位谢小姐的侍从,她今日清晨就到寺里了,与顾公子您一样,都是为了听经。”
这句话说到听经这两个字的时候,知客僧的咬字很自然地重了几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不是谁都知道阴平谢氏与娘娘过不去的事情,对这位知客僧来说,谢家贵女专程来上这么一趟,哪里是真的为了听经?
为的既然不是听经,那还能是什么?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相亲!
俗话有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绝大多数人禅宗的僧人都对成就他人姻缘这件事有着或多或少的执念。
正是这个缘故,这位知客僧才会面带笑容地迎接顾濯,不像其余寺庙里的僧人那般强颜欢笑,如见上门讨债之人。
顾濯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但也不可能解释,唯有沉默。
“这边请!”
知客僧格外热情,直接把顾濯往里头带去,脚步飞快。
就在那些随行的修道者们准备跟上去,如往常那般观战的时候,却发现那位谢家贵女的侍从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挡住进入佛寺的道路。
为首的侍从目光冰冷,漠然说道:“请回吧。”
有人不服,想要讨要个说法,但尚未来得及开口,便遭了一个眼神。
只不过是随意的一眼,这人顿时汗流浃背,脸色苍白而呼吸困难,如患大病。
见到这一幕画面,哪里还有人敢再往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