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当年盈虚道人清洗天命教之时活下来的聪明人,这时候站出来为的不是反对,而是确定自己是否需要反对。
其余人也很清楚他的想法,于是沉默,等待结果。
檐下一片安静。
顾濯始终没有说话。
就在气氛越发凝固压抑,众人相继皱起眉头,心想这难不成是个哑巴,长逾开始不安焦急之时……
忽有秋风至。
顾濯终于开口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第一句话不是自我介绍,也不是回答隋钱谷的问题,而是道出了一个地名。
“西城,东三里桥,第十七巷。”
……
……
九道飞剑破门而出,为那个位于东三里桥某条巷子深处的寻常院落,带来极其刺眼的光芒。
当剑光散尽之时,原本处在院落里的十余人尽数死去。
鲜血散落满地,腥味扑鼻而来。
一位巡天司的黑衣执事步入其中,面无表情地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活口以及线索后,转身走了出来。
这位执事看着等候已久的南齐衙役,在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点头说道:“现在可以打扫了。”
说完这话,他率领自己的下属奔赴下一个情报指向的地点。
待巡天司的执事离去后,南齐的衙役们迎着民众的目光低头走入其中,强忍着胃里涌动的不适感,开始打扫清理现场。
……
……
“……这是怎么回事?”
当顾濯报出那个地名后,那座小院里的天命教长老们依旧不解,不清楚那头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直到其中一位长老的心腹传来了这个消息。
小院不曾死寂。
顾濯的声音还在响起。
他坐在那张椅子上,轻轻敲着扶手,说出一个又一个潮州城中的地名,语气始终没有变化。
与他不同的是,站在秋日暖阳下的七位天命教长老,只觉得整个人仿若置身于凛冽寒冬之中,道心渐凉。
……
……
同一片天空下。
裴今歌也在晒着太阳。
她坐在一张摇椅上,听着下属不断传回来的消息,神情却始终不为所动。
就在不远之外,潮州城的本地官员们正拥挤地站在一块,每个人都低着自己的头颅,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衣衫下摆,根本不敢抬头偷看哪怕一眼。
裴今歌在见到他们后说的第一句话的意思十分清楚。
——今日谁敢阻碍巡天司办事,那就是与邪魔外道勾结。
她没有说后果,但谁都知道后果是什么。
人们唯一无法理解的是,为何大秦在维持多年的温和平静外貌后,如此突兀地展现出了这强硬到极点的一面?
盈虚道人已死,天命教真值得这般大动干戈?
……
……
值不值得这个问题,自然有人会去思考。
对于巡天司的那些黑衣执事而言,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没那么复杂,十分简单。
某个地方有几位天命教的教徒,境界分别如何,该让多少人去杀。
在简短而不失精确的计算后,巡天司就会派出相应的人手,前往铲除那些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的天命教教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直至某刻。
……
……
“嗯?”
裴今歌唇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说道:“你是说有人提前得到消息逃了出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避着任何一个人,于是站在此间的南齐官员们听得一清二楚,顿时汗流浃背。
郁荫椿站在她身旁,认真说道:“是的。”
裴今歌忽然问道:“那现在有他的消息了吗?”
郁荫椿知道话里的他指的是顾濯,眼里流露出担忧之色,摇着头低声说道:“抱歉,暂时还是没有。”
没有消息极有可能就是坏消息。
裴今歌沉默了会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真烦……替我看好这群人。”
话音落下之时,她已然起身离开那张椅子,往外走去。
南齐官员们再也无法维持住心中的冷静,下意识抬头望了过去,心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
不知何时,那座小院重新安静了下来。
顾濯没有再继续说出下一个地名。
他与同在潮州城中的裴今歌做了同一件事情,起身往外走去。
在顾濯说到第四个地名的时候,那七位天命教的长老终于后知后觉,开始让身在其中的教众临时撤离,避免巡天司执事的捕杀。
此刻他们正在着急的等待着下一个地名被说出来,好以此来挽救自己的下属,却发现顾濯莫名其妙地起身往外走去,很自然地着急了起来,下意识就要开口留人。
就在这时候,顾濯就像是猜到了他们的想法,说了很简单的两个字。
“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