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老人以此为契机,得以破境羽化。
羽化过后,一切事情都变得无比顺利。
天命教内再也没有人反对老人,所有人都在依循他的意志行事。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的。
时间转眼流逝。
某年,老人忽然发现这样其实还不行,因为杀人无法真正解决问题。
至少杀人不能让人心服口服,而他需要很多人来完成自己的念想,唯有改变自己的做法。
这是一个很麻烦的过程。
就像那句老话一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秦之外的江山确实不难改。
总而言之,老人在这个过程当中学到了不少东西,至少让天命教开始依循自己的意图发展,不再继续阳奉阴违下去。
……
……
顾濯眉头微皱,问道:“所以天命教对你有何意义?”
在这个故事里面,他最不明白的就是老人那奇怪的责任感从何而来。
老人笑着说道:“很特别的一种意义,因为那时候的我想要证明自己,而重振天命教就成为了我不得不做的事情。”
如此含糊的回答,与避而不答没有太多区别。
顾濯也不愿追问下去,转而问道:“故事到这里是第几年了?”
老人回忆片刻,说道:“二十五年。”
……
……
在往后的三十五年当中,天命教彻底改变了自己在世人眼中的印象,从当年那不值一提的笑话变成举世公认的魔道第一宗门。
这是莫大的殊荣,但同时也真正引来了大秦的目光。
羽化很了不起。
老人以此境界孤身撑起天命教,被修行界称之为魔道第一人。
然而像老人这般了不起的人,大秦却有四位。
巡天司给予了天命教最大的尊重,这主要体现在那位神秘至极的巡天司司主亲自出手,与老人在极北荒原中正面战了一场。
这一战的结果影响至今未散。
那位司主在此战过后闭关,手中权柄尽数付于裴今歌与青霄月二人,不再现世。
事实上,很多人在私下都有想过这位司主是否已经身死,只是出于某种原因秘不发丧,比如……害怕帝国因此而生出乱象。
老人伤势也重。
按道理来说,这时的他最应该做的是与那位司主一样,闭关养伤直至恢复为止。
遗憾的是,世人皆知此后的他未曾闭关片刻,仍旧在人间行走不停。
大秦庙堂上的衮衮诸公因此而深感诧异,巡天司更是深感压力,动用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但求寻找出天命教所求为何。
天命教因此而遭重创。
负责此事的人就是青霄月。
这也是当时在云梦深处那船上,老人为何直接动手要杀他的根本原因。
……
……
“再接下来就是十七年前那桩旧事了。”
老人的声音不见疲惫,带着些许憾意。
他说道:“那时候的我很着急,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所以我决定将一切提前。”
顾濯神色不变,说道:“最终酿成了十七年前那场天灾。”
老人沉默片刻后,点头说道:“以及如今的云梦古泽。”
对顾濯而言,事情至此都已清晰明了。
老人便也不再多做隐瞒。
“当年我之所以进入天命教,是因为听到了一个不知真假的传闻,那传闻是道主其实尚未真正离开人间,仍有归来的可能。”
“出于自我证明以及好奇的缘故,我决定掺和进这场浑水里,做了刚才和你说的那些事情,最终导致一场天灾降世。”
“这场意外让我十分沮丧,为此消沉了好些年,无心一切世事。”
“幸也不幸,那些年积攒下来的伤势也因此而缓和许多,却也让人在机缘巧合之下去到了那座破道观里。”
话中所指显然就是长洲书院的那位院长。
顾濯平静说道:“再后来就是你得知我的出现?”
老人轻轻点头,说道:“我那位老友与我说,这世上多了一个道主的再世传人,他觉得我会有兴趣。”
顾濯说道:“他想让你死。”
“我与那人虽是老友,但这份关系不影响他想让我死,毕竟立场相对。”
老人平静微笑,找不出半点怨毒悔恨之意,说道:“我以为这种关系真的很有意思,是我在百年前离开玄都山后,人生经历当中最不乏味的一件事情了。”
顾濯心想这的确是很不错的一种关系。
亦敌亦友。
想生想死。
“但是……”
老人偏过头,抬手掀起车窗的帘布,望向渐渐明亮的远方天空,温声说道:“我最怀念的还是住在山上那段时光,做道童的那段日子。”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给自己寻了个理由。
“这也许是因为我曾在道主门前做过好些年的道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