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无法接受的事情。
……
……
与面对先前那一拳相比,此刻的盈虚道人无疑认真了许多。
裴今歌距离羽化仅有一线之差,哪怕今夜已然负伤,依旧有资格与他交手。
老人轻挥衣袖,便有狂风逆卷而上,袭向那道如雪般的刀光。
顷刻之间,刀光如海浪撞在礁石之上尽碎,碎成千道光。
破道观前一片光明。
裴今歌从这光明中走出。
她的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锋芒,无论衣裳,还是眉角眼梢,都流露出不可阻挡的光泽。
破道观内的诸位强者,只是稍微看上一眼,道心便隐隐生出了一抹难以愈合的裂缝。
众人惊惧而避,再也不敢直视。
就在这时,裴今歌再次出刀。
这一刀斩向顾濯。
……
……
盈虚道人皱起眉头。
他看得很清楚,这一刀不是佯攻,而是认真的。
如果他不出手回护,那顾濯必将当场身死,没有第二种可能。
“果真心狠手辣。”
老人面无表情,右手并指迎向那道刀锋。
裴今歌不退不避不让,径直斩落。
砰!
如金石相遇般的声音响起。
过往百年间近乎纵横无对的刀锋,竟被盈虚道人凭空夹住,再也无法落下。
此时此刻,两人的距离已经变得极其接近。
裴今歌弃刀。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气息却骤然一变,不再守宁。
一道扑鼻而来的血腥味瞬间弥漫笼罩此间。
纵使今夜秋雨再盛三分,狂风再上层楼,亦掩盖不下这气息。
那是自尸山血海堆砌而来的纯粹杀戮之意。
这也是裴今歌为何地位能够超然,不与众人同的根本原因。
——道场。
就在裴今歌散发出这道气息后,场间的画面骤然静止了刹那,旋即以她为中心迎来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不断向外开拓。
就像是整个世界正在随着她的意志而发生改变。
有尸首自大地浮现而出,浓烈刺鼻的红雾无由而起。
有鲜血凝聚成河,于大地之上汹涌流淌。
一轮红月高悬于夜空。
这毫无疑问就是裴今歌最为强大的手段。
唯有身在道场中,她才真正拥有与盈虚道人一战的可能。
哪怕强横如盈虚道人也罢,面对身处道场中的裴今歌也会觉得棘手,无法轻易战胜。
正常情况下,面对这种手段盈虚道人最好也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便是唤出自己的道场与之相抵,形成最为纯粹的碾压之势。
以裴今歌的境界,根本没有与他进行抗衡的可能。
然而他想要瞒天过海,这就是不能做的选择,于是他的选择只剩下一个。
老人望向裴今歌,眼神变得无限空旷寂寥。
一道难以形容的高妙气息随之而现。
破道观内的诸多强者们,这时候都已经在抓紧离开,与之前那群寻常修行者没有任何区别,不愿也不敢掺和进这场战斗当中。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在这一刻还是忍不住回头,这是向道之心带来的本能。
那本已遮蔽方圆近百丈的血月道场,竟在那道高妙气息出现的刹那,直接退回到裴今歌的身旁,再也无法往外哪怕一尺。
“壶中天地?”
裴今歌的声音有些疲惫。
“是的。”
盈虚道人看着她,面无表情说道:“你该死了。”
话是真话。
当裴今歌无力维持道场的那一刻,壶中天地将会直接将其炼化成为天地元气,不留半点尘埃。
如果不是强横到这种程度,这门神通又凭什么世人被誉为玄都前三,当世最上乘?
裴今歌摇了摇头,望向顾濯,忽然微笑。
这个笑容很是清丽。
不见半点惊恐意。
顾濯看懂了。
下一刻,一道为他所熟悉的寒意降临此间。
那是苍山的风雪。
盈虚道人神情骤变,眉头紧锁。
老人霍然抬起头,望向站在上方瀑布边缘的余笙,终于明白自己从她身上看到的那些异样从何而来。
没有哪怕片刻的犹豫,他不再抱有任何掩藏手段的侥幸之心,毫不犹豫提起自己的境界与气息。
这都是值得的。
然而下一刻,盈虚道人发现自己做错了。
一道极其危险的感觉自道心生出。
为无穷阴云与秋雨所遮蔽的漆黑人间,在这一刻重回白昼。
天地间无限光明。
以云梦泽深处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的人们为之愕然抬头望向天空时,忽有一粒光尘映入每一个人的眼睛里。
那一粒光尘称不上庞大,看上去是极渺小的一个存在,却有种占据了整个世界的感觉。
接着。
光尘坠向人间大地。
如若天罚般。
这是寻常人的视角。
……
……
当盈虚道人看到那一粒光尘的瞬间,他就知道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与寻常人所见不同。
或者说,当人们用肉眼看见这个画面的时候,那一粒光尘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更准确地说,它直接贯穿了老人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