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这何尝不是有几分相似?
想到这里,青霄月眉头微微皱起。
青霄月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道号。
当年他从玄都离开,决意改投大秦,便是因为他看不惯那些门中废物,留此道号为名更是为了羞辱道门。
没想到百年后的大秦似乎也踏上了同一条老路……如果不是这封密信出自那位娘娘的笔下,而他对这位娘娘的判断力抱有一定的信任,那他先前便直接拒不受命了。
司主闭关不出,皇帝陛下不亲自开口,这世上本就没有谁有资格直接命令他做事。
“顾濯……”
青霄月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的情绪很快平静下去,只剩漠然。
……
……
秋风萧瑟,长逾道人负手而立,整个人似乎也老了数分。
他眼角处的皱纹更深了,那是接连动用两门强大道法带来的沉重负担,这让现在的他再也没有掌控当前局势的信心。
一位弟子来到他身旁,低声禀报道:“回信已经到了。”
长逾道人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夜色笼罩下的云梦泽,认真读完那封信。
下一刻,他的眉头骤然舒开。
那封信上只写了一件事——教主将会亲至云梦泽。
在长逾道人看来,这将会是一切的结束。
无论万家还是南齐,又或者其余各方势力,都不可能再改变这个事实了。
就算唤起当夜那场狂风的不是天地,而是一位境界极其高深的大修行者也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如今这世上能与教主一战之人屈指可数,每一位都有着明确的去向。
除非大秦朝廷忽然得知此间变故,并且省略一切上报的流程,让这个消息直接呈现在能做决定的人的面前,再让那人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长逾道人十分熟悉大秦,对巡天司的流程更是了然于胸,更何况还有万家从中作梗,因此他确信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绝大多数情况下,这都是一个正确的判断。
奈何他不知道那阳州城里来了两个人。
……
……
是的,顾濯点头了。
在夜色降临后,他没有再继续思考下去,赞同了余笙给出的提议。
于是他的这位师侄通过苍山,这座属于长公主的道场,以某种不为世人所知的方法给神都送了一封信,那封信最终去到了御书房,放在了那位娘娘的桌上。
从某种角度而言,云梦泽一事与顾濯基本已无关系。
就像最初来到阳州城那天夜里,他和余笙话中所言那般——打不过,是真打不过。
境界是一切的前提,以顾濯现在的境界,根本没有资格在各方巨头尽数入场后参与此事。
若是勉强而为之,那不过就是给人添麻烦。
因此缘故,顾濯的心情难得不怎么好。
这不是让自己充当幕后黑手就能得以宽慰的事情,因此他准备在这一切到来之前,尝试着去做一件事情。
“你现在感觉怎样?”
他看着余笙问道。
余笙明白他的意思,安静片刻后,摇头说道:“不太习惯。”
“我也不太习惯。”
顾濯问道:“如果是以……如果你有能力的话,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余笙淡然说道:“杀。”
很简单的一个字。
顾濯笑了起来,说道:“那你脾气比我差多了。”
余笙看着他摇头,说道:“只是玩笑。”
顾濯也不纠缠,转而说道:“接下来我们很可能再遇到更多类似的事情,再有无数次与今日相似的心情,你觉得如何?”
余笙对此评价十分客观,说道:“那这很难称之为历练,更像是对自我精神的不断折磨。”
顾濯微微一笑,诚恳说道:“为了不让你我心境保守困扰与折磨,以至于在道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日后某刻破境之时忽成恐怖心魔,平白无故横遭一罪,所以我想邀请你做一件事,在心魔萌芽之前直接掐断它出现的一切可能。”
余笙沉默不语。
不是冷漠,而是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世上哪有修行者的道心这般脆弱,若是被欺辱了不敢还击也就罢了,袖手旁观喊人帮忙凭什么滋生心魔。
是的,对修行者而言倚仗外力不是一个好的习惯,很容易养成某些深刻影响余生的坏习惯,但她绝无此忧患,故而从未在意。
当然,她先前话中所言并非谎言,不习惯如此处理事情是因为她真的很不习惯。
长时间的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房间内才再次响起声音。
“所以你想做什么?”
余笙的声音难得认真:“坦白而言,我真没想到到阳州城后,到底有谁是让我不开心的,就算是蛮横霸道如万家也在吃你我的亏,我想不到自己该去找谁出这一口气。”
顾濯微笑说道:“我何时说要寻人出气了?”
余笙沉默了会儿,说道:“我以为你看不顺眼万家那位老妇人。”
“这倒也没错,我确实看她不顺眼,你呢?”
“我也一样。”
顾濯笑容更盛,难得觉得余笙几分可爱,继续说道:“但这老妇人没有招惹过我,我总不能忽然跑去欺负别人吧?”
话至此处,余笙哪里还能不懂?
她看着顾濯的眼睛,认真问道:“你打算去云梦泽?”
顾濯摇了摇头,说道:“更准确一点儿,我准备去云梦深处,赶在事情尚有插手余地的此时此刻,直接找出道主留下的传承。”
然后他问道:“你有兴趣吗?”
余笙没有沉默太长时间,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有。”
她话锋骤转:“但这其实可以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因为我不认为你需要我陪伴在身旁,你耗费这么多话语,非要说服我赞同你的原因是什么?”
顾濯诚实说道:“我希望让整个阳州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为了确定你我之间的关系不会因此而破裂,我在做这个决定前有必要与你事先通气。”
余笙墨眉微蹙,没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说道:“为什么?”
顾濯说道:“如今阳州城中都是修行者,无论他们最初到底是为何而来,想来都不愿错过道主留下的传承,那场面会很热闹的。”
百舸争流,千舟竞发。
让云梦古泽上的云雾如梦一般碎掉。
让月落江天万里霜。
余笙看着他,认真说道:“原来你想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