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陈迟不够大声的缘故,或许是因为薄雾掩藏着的原因,总而言之,战船上不曾有人听到那道声音。
于是战船平静行驶着,直至船帆不知为何忽然鼓胀了起来,船上的将士们才是有所反应。
……
……
就像关信古先前猜测的那样,万家的确有人跟在他们的身后。
万守康的神情并不冷漠,维持着冷静与谨慎。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眼中渐有困惑之色,心想那两人怎么还没来?
难道那两人与朝天剑阙没有关系?
事情就算在这里有了错漏,但陈迟与那两人有不浅关系,这依旧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绝对事实。
既然有关系,还是朋友,以那两人当天展现出来的强大境界以及嚣张跋扈性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还是说他们今夜根本就没有在场?
万守康直皱眉头。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声音。
是风声。
……
……
“我上司是裴今歌,对,就是今天的那个今,笙歌的那个歌。”
没有哪怕片刻的等待,陈迟在问出刚才那句话后,毫不犹豫地接上了这一句。
他眼神无比真挚地看着薄雾里的那群邪魔外道,嘴不带停说道:“你们肯定清楚裴今歌的性格,要是今夜我们三个死在这里,这女人绝对是要生气的,肯定立刻就抛下手里的事情,直接过来这边大开杀戒,所以你们真没必要把事情做绝吧?”
场间一片安静。
谁也没有搭理陈迟。
郁荫椿思考片刻,准备开口。
关信古心想自己好歹是个和尚庙里的俗家弟子,虽然平常不爱辩经,但这时候多少也该聊上几句。
陈迟无视自己被无视的事实,继续快速说道:“可能还有一件事情你们不知道,我曾经帮过顾濯一个大忙,对,就是今年夏祭头名的那个顾濯,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你们到时候也不想像那个李若云一样被追着打吧?那可是过上几十年铁定羽化的变态人物啊!为了摆脱这灰暗无光的未来,我觉得我们双方都可以忘记今夜发生的一切!”
“总之……”
他深呼吸了一口,直接动用浑身真元,面朝天空爆喝道:“救命啊!快他娘的给我来个人啊!”
这一声呐喊让湖水为之生波,薄雾为之微散,似是要直上穹苍搅乱流云。
可惜的是,直到声音层层回荡到无力无奈消散的那一刻,还是没有得到一个回应。
薄雾中潜藏的那道隐秘的气息,蛮横地把这道声音锁在一定范围之内,不予流向远方。
有人从雾中走出。
那是无忧山的杀手,正在准备履行自己的职责,担负起这桩因果。
陈迟叹了口气,不再挣扎。
郁荫椿很是难过,只觉得自己刚才也该喊上几声的,指不定就起作用了呢?
关信古心想自己好不容易还了俗,结果不要说娶妻,就连心爱的姑娘都没遇上一个,便要如此惨死,那还不如一直当和尚呢。
三人一并放弃抵抗,让冰冷的湖水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接受命运的降临。
便在这时,此间天地忽有风声。
从最初如丝似缕的温柔,再到午夜呜咽的如泣似诉,直至掀起千层雪的轰然巨响……不过瞬间。
薄雾骤散至无踪。
如果此刻有人位于夜空之上,俯瞰薄雾笼罩下的云梦古泽,便会发现有风起自于阳州城,以无可抵御的姿态横贯小半个云梦泽,蛮不讲理地撞出了一片长条形状的空白地带。
画面蔚为壮观。
……
……
狂风渐散,场间一片死寂。
无论是天命教的强者,还是无忧山的刺客,又或者南齐的密谍,乃至于其余数个势力,此时此刻都已沉默。
接着,无数目光越过正在泡水陈迟,望向他的后方。
在约莫数里开外,那里有一艘小船正在狂风中晃荡,站在船上那人分明就是万守康。
许多人的心中生出一个猜测,面色顿时严肃。
下一刻,这些严肃却都尽数消失了。
但这不是因为他们不再怀疑万家,而是在场的邪魔外道们发现在更加靠后的地方,大秦战船正在乘风而来。
战船之上,大秦的军旗正猎猎作响。
那位冼姓将军负手而立,神情冷漠地还以目光。
于是所有人的脸色像是死了妈一样难看。
于是他们的视线再次汇聚到万守康的身上,虽无声,但如火燃烧。
那其中的意思十分清楚——就是你把秦军给带过来的?
冰冷湖水中,陈迟三人正在纵声而笑。
……
……
在某个薄雾尚未尽散,无人在意的幽暗角落。
余笙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顾濯看着这一幕画面,似是感慨。
“今夜真是好天气。”
他微笑说道:“要不然你我就要错过这一场大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