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楚婷并没有将此事透露,他心中欣慰了几分。
宁正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轻轻摆了摆手:
“云逸啊,莫要被那些天竺人骗了,他们最喜欢夸大其词。”
这么一说,沐英也冷静下来,问道:
“能够充作主粮?”
陆云逸点了点头:
“麓川军中就有此等粮食,只不过麓川人将其种在了水里,致使其产粮很少。”
宁正敏锐地发现了其中不对,露出几分狐疑:
“麓川那么多天竺的仆从兵,麓川怎么会不知道此等粮食?”
他还是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可能被天竺人骗了。
沐英若有所思,他不知道那甘薯亩产多少,
但他了解陆云逸,同样了解天竺人。
“天竺人向来喜欢胡言乱语,麓川向来不会信,
况且天竺很大,有一些新奇物件也不算罕见。”
宁正有些诧异地看向沐英,
他可是很少见沐英如此意气用事维护后辈。
想了想,宁正看向陆云逸:
“这样吧,那名为甘薯的东西先交给都司种一种,
能亩产多少试一试便知,
咱们云南都司别的不多,就是地足够多!”
“试一试,万一捡到宝贝了呢。”沐英也出言附和。
陆云逸露出笑容,松了一口气,能达到如此结果已经是极好。
“岳父大人,沐伯伯,
此物我还想交给大理的养济院来试着种一种。
那里居住着一些因为战事而受灾的妇人,过得很苦。
但我是武人,养济院是布政使司的政务,
我不好直接给银子,也不好插手。
就给其找个事做,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
沐英有些诧异地看着陆云逸,再一次露出笑容:
“想不到啊,你年纪轻轻就懂得这个道理,
你说得对,文人的事我等武人不能插手,
一旦插手了就是犯忌讳,会遭人嫌。
这样吧,我命布政使给你开一个条子,名正言顺。”
陆云逸绽放出笑容,躬身一拜:
“多谢岳父大人!”
“客气作甚,因为战事流离失所的百姓太多了,能照顾几个是几个吧,你有心了。”
沐英摆了摆手,转而看向门口,吩咐道:
“将帘幕拉上,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帘幕拉上,军帐陡然陷入了昏暗。
沐英笑着开口:
“先坐下,我和你宁伯伯将你留下来,是想要与你说一些事。”
不知为何,军帐内的气氛突兀凝重了一些。
陆云逸感受到此等气氛变化,后退两步坐回了椅子,面容郑重:
“岳父若有什么吩咐,云逸自当全力以赴。”
沐英笑了笑,随意摆了摆手:
“不用如此郑重,还是关于你的事。”
陆云逸闪过一丝疑惑,静静听着。
宁正在一旁沉声开口:
“云逸啊,上一次你在北元立下赫赫功劳,还与俞通渊结下了梁子?”
“回禀宁伯伯,立功谈不上,得罪了俞通渊倒是真的。”
宁正笑了笑,轻轻点头:
“得罪了便得罪了,军伍中人若是没有几个仇人,还遭人嫉妒。
上一次你与曹国公在君山岛遇刺,陛下震怒,严令苛责。
大将军也与俞通渊起了冲突。”
宁正脸色凝重了几分:
“南安侯俞通源死在了京城的风波中。”
陆云逸瞳孔骤然收缩,眼睛猛地瞪大!
一股寒意猛然笼罩了身躯!
此等大事,他怎么不知道?
不仅是他,就连曹国公李景隆都不知道?
“此事被压了下来,没有向外流传,
但不论如何,俞通源算是死在了大将军手上,
自此之后,俞通渊、赵庸还有他们身后之人,
就是你的生死仇敌,务必小心谨慎。”
宁正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虽然他也是开国功臣,辗转各地,掌控各地都司军政多年,
但此等力量还是太过庞大,
就算是他也要小心谨慎,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陆云逸久久没有说话,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宁正所说,赵庸身后之人!
是谁他没有说,但陆云逸知道!
沐英见他如此模样,笑了笑:
“云逸啊,你还年轻,没有见过此等阵仗,
等日后多经历一些,习惯就好。
有为父在,你大可放心,只要忍过去这两年就好了。”
陆云逸眼睛微微睁大,想到了宁正刚刚所说的分润功劳之事,眼中闪过精光。
“岳父大人,您是想让云逸隐忍一二?不要太过出风头?”
沐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不错,所立的功勋太过耀眼,
整个云南西侧战事都是你亲自操持,
取得了如此大的战果,对你是好事也是坏事。
纵观史书,在军伍一道,年少成名者大多不得善终,
尤其是大敌当前,还是隐忍一些为好。
忍过这两年,就是一片坦途。”
陆云逸脸色沉重,心中忍不住叹息,
洪武朝哪有真正的坦途,过了这两年,还会有更大的风波。
陆云逸收起思绪,面露恭敬:
“全凭岳父安排。”
沐英点了点头:
“此次战事京军所属损失惨重,
我的意思是将你部功勋多分润一些,安抚其他四卫,你也趁机抽身。
此次我与你一同回京,作为父亲,会亲自与陛下为你叙功。
至于你部军卒,不想外调的就多拿一些银钱。
若是想外调,我会告知五军都督府,大力提拔。
立了功,该给的一分也不会少。
只是名头上没那么显赫,在后续的文书统筹以及通告上,要给其他京军多记一些功劳。”
此等安排陆云逸并无异议,抓实质放面子是划算的事。
“岳父大人,京军四卫坚守定边当立头功。”
沐英摆了摆手:
“那倒不至于,坚守大理的决定是你所做,
你是头功,到时候我给你找个罪,功过相抵一二即可。”
“多谢岳父大人!”
说到这,陆云逸长舒了一口气,心情一下子变得愉悦起来,
有一个好岳父就是好啊,
此等大声密谋,是旁人想都无法想的事。
这时,军帐内安静了下来,
沐英的脸孔在稀薄阳光下显得忽明忽暗,脸上带着几分纠结。
一旁的宁正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眉头紧皱。
过了一会儿,沐英叹了口气,轻声开口:
“云逸啊,京中一些人若是不知道底细,就少接触,以免被波及自身。”
陆云逸脸上适时露出茫然。
沐英抿了抿嘴,压低声音:
“邓镇,日后与他少接触。”
陆云逸瞳孔骤然收缩,放在一侧的拳头猛地攥紧,一股莫大的危机感笼罩了他。
此时此刻,他也终于能够确定。
胡惟庸旧案的攻杀,已经开始了。
这一次,韩国公李善长一系会被彻底拔除。
申国公邓镇、吉安侯陆仲亨、南雄侯赵庸、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荥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等一众淮西勋贵都会被连根拔起。
而今上,也将与淮西集团彻底决裂。
此等大事,也是他一直所担心忌讳之事。
怕的就是被莫名其妙地拼死反扑,拉了垫背。
陆云逸脸上适时露出震惊,压低声音说道:
“岳父大人,在来时的路上申国公曾与我说起一事,
锦衣卫邓大人的女儿于我有意,还送上了一封信件,
我观申国公的意思,应当是有结亲之意。”
“邓铭?”沐英脸色有几分凝重,一旁的宁正脸色也凝重下来。
过了许久,沐英才缓声开口:
“此事当做没有发生,若是他再纠缠与你,为父帮你推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