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师傅接了。

两人抽着烟，又商议了一番过了年开春后的生意。

唐根生着重问了地窖位置和面积，以及独立卫浴的事情。

“可以把这里整体前移，在这里，贴着内室后门框起墙……”

关师傅比划着，说着自己的建议。

“你这个位置挺好，下管子不用隔着别的户，只要街道办那边能出条子，剩下的我们就都能办，也不影响隔壁学校……”

“关师傅，我是这么想的。”

唐根生又指了指外间屋的西南角。

“院子和南墙之间，挨着西院墙直接起个屋子，从屋里打通……”

关师傅眯眼，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有种‘开了眼’的感觉。

“还真是不错。回去我琢磨琢磨。”

“这事儿就麻烦关师傅您了，也不着急，您慢慢琢磨，出了正月咱再碰个头。”

唐根生说完，把手伸进上衣内口袋，做了个样子。

拿出一沓钱。

还要跟关师傅结算尾款呢。

关师傅收了钱。

一点都没多拿。

还特意给唐根生找了五块钱的零。

一张三块，一张两块。

唐根生也没拒收。

伙食没亏欠，态度也很尊重。

交易就正常好了。

都是讨生活，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

五块钱能干太多事儿了。

如果拿去买一公两母三只鸡，过了冬天每天就能捡俩鸡蛋吃。

人情已经给足了。

就没必要再溢出。

溢出的人情不是认清，是滋生‘蹬鼻子上脸’的诱导天梯。

只会让接受者习惯这种方式，助长贪婪情绪。

最终成为负面情绪和罪恶的摇篮。

“小唐同志，小唐同志？”

屋外有声音响起。

唐根生扭头看去。

是马老蔫。

旁边还跟着阮达，达子叔。

“东家，我先告辞，要是哪不妥，您随时喊我。刚刚说的那些事儿，我琢磨琢磨，过完年给您出个烫样儿。”

关师傅把钱揣进兜里，起身告辞。

唐根生起身相送。

“老马叔，达子叔，您二位先稍等，我送一送关师傅。”

唐根生没有先邀请马老蔫和阮达进屋。

他对这一次马老蔫催促的这么急有点不满。

何况还跟着阮达一起。

说好的尽量不外传呢？

还是当初马老蔫先提的。

既然心情不爽，唐根生也不会藏着掖着，凉他们在屋外等一等吧。

唐根生将关师傅送到院门口，目送他走出黑芝麻胡同。

回院子前，去了一趟公共茅房。

其实唐根生并没有很大的尿意。

纯粹就是想多晾一晾对方。

让他们俩清醒清醒。

“上赶的买卖不是好买卖呀。”

马老蔫心里暗叹。

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人精儿，哪能不清楚唐根生有些不满呢。

只是废品收购站上午收来的有好几个孤本善本。

他不舍得倒手就赚的机会浪费。

现在他手头又没钱，只能先回来一趟，想着先跟唐根生这边‘套一波现’。

阮达撞见纯属意外。

马老蔫也不知道阮达今天没去跑活，恰好就赶上了呢。

而且怎么说也不听，非要跟着过来一起。

还找了个那么烂的借口。

多沉的书搬不动啊？

大不了多搬两趟。

相比人少交易更容易保密，多一个人的风险是成倍的。

更关键的……

果然惹金主唐根生不快了。

马老蔫表面笑嘻嘻，心底MMP。

负面情绪没有针对唐根生。

全部的朝向，都是他身旁的像是一无所觉的阮达。

阮达对于唐根生的不满，确实毫无察觉。

他们接触没那么多。

表面客套实则瞧不起板爷的‘大人物’多的是。

唐根生成了国宴大厨，搁在早年间，那就相当于御厨级别。

又是铁路餐车的小领导。

平日里看似云淡风轻，可院子里的一大爷那瑛宁，三大爷魏东来都对人家和颜悦色。

这代表着什么？

那瑛宁在这一片胡同里，可是被尊称为‘三爷’的。

阮达可从没见过‘那三爷’对某个受他管辖的小青年谄媚。

是的。

阮达好几次遇见，听到，一大爷那瑛宁对待唐根生的态度和语气，比客气还要客气。

阮达不知道谄媚这个词儿，但能咂摸出跟这个词儿想同的意思。

站在门口等一会儿算什么。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真的去送客人了啊。

当板爷的，最不怕的就是等人。

有时候接了个预定的活，为了怕迟到，早早骑过去，在冰天雪地等一两个小时再进去干活的时候多了去了。

这都不算事儿。

“见谅，见谅呀，刚把人送走……你们这都拿过来啦，先进屋，先进屋再谈。”

唐根生态度热情，自然从容。

说晾一晾就是晾一晾。

晾完便翻篇儿，暂且告一段落。

毕竟书架空空荡荡，而且又加了好大一截需要摆书的位置。

唐根生还需要马老蔫这个渠道。

但前车之鉴。

等唐根生哪天不需要马老蔫这个废品收购站的管理员的帮助……

这次的不悦，也会被翻出来重新梳理和斟酌。

一定会的。

这一次是两个大麻袋和半个小麻袋。

再小，也是中号。

唐根生没有帮忙，站在门口帮忙掀开棉帘子，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马老蔫和阮达一人抱起一个大麻袋进了屋。

麻袋是系了口的，放下后，阮达留下解两个麻袋的封口。

马老蔫又出来了一趟。

小麻袋拎了一下，又改成了抱的方式。

估计这略小一圈的小麻袋，也不轻快。

看来这一波书很多。

也难怪他们着急。

估计是垫钱垫了不少。

唐根生略一思索，便想到了真实情况。

只是……

他们缺钱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能因为他们实力不足，就额外给自己增加负担。

这完全没道理。

唐根生二世为人，最讨厌这种拉不出屎怪茅房风水不好的垃圾。

阮达和马老蔫将书一摞摞从麻袋里拿出来。

也没怕唐根生不要。

然而，唐根生也确实从里面拿出来了十来本。

都是跟上次马老蔫带过来的英文书重复的。

马老蔫没什么，阮达脸色却变了。

因为那一堆英文书，都是他上次搬家收罗的。

十几本砸在手里，再去哪儿找要这玩意儿的新客户去呢？

五分钟后。

阮达和马老蔫接受了唐根生的报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