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根生去了车厨,还过来这边订了一套家伙什儿。
现在唐根生12/13次列车餐车里放着的,就是在这里订的标准套,外加两个勾选的常用刻刀。
嗯,上次唐根生心血来潮,戳自己手指的就是其中之一。
厨子的套装也分大小号。
大号属于精品套,每套27件,功能不一。
中号有左右之分,根据厨师自身的专长勾选部分刀具。
小号又叫标准套,5件一组,圈内人戏称三刀两刃。
秦师傅是一名留着络腮胡的中年,四旬冒头。
可能是常年跟铁炉铁锤菜刀打交道,看上去有些闷。
实际唐根生知道这位对内训徒,可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火爆脾气。
“秦师傅,听我大师兄说,咱铺子有可能也要公私合营了?”
“是有这么个事,还在谈。不过你们放心,质量绝不会变。”
唐根生默默点头。
他很相信,也笃定。
作为一个穿越者,有着‘过来人’的思维。
要不是秦师傅这间铺子坚持守旧,非要守着质量至上的不坑人的标准。
未来合并的厂子很大可能就是‘京城双十字刀剪厂’了吧?
唐根生这些专业人士,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不畏强权,坚持底线的老顽固。
“秦师傅,我这次来是送您一个大活……”
唐根生在铺子里跟秦师傅谈了半个时辰,下了订。
确实是大单。
唐根生来这里之前,只是想着买两个标准套,
一套放在盛京的家里自用。
一套给开山大徒弟孙雪峰练习使用。
哪怕一开始他用不到。
哪怕即便是偶尔用一用,也只需要一把方片刀。
可当唐根生来到铺子后,想到了即将到来的公私合营。
唐根生想法突然变了。
他考虑把两套改成一批。
把标准套改为精品套。
其实所谓精品套、勾选套盒标准套只是数量的差异。
质量都是一样的。
尤其是像曲师傅一脉的唐根生来订货。
说句不好听的,铺子里出师的师兄弟也只能打下手。
哪怕订的套数再多,也只会是秦师傅亲自制作。
何况唐根生是曲师傅最寄予厚望的关门弟子。
人家还刚刚成了国宴特技大厨。
别人或许不知。
可跟厨师行业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秦师傅他们,绝对心中有数。
所以秦师傅听到套数后吃惊和犹豫。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在衡量考虑自己制造的周期。
唐根生说了周期两年内。
最终秦续刚秦师傅为了保险起见,又富裕了六个月。
两年半的制作周期。
又喊来了两个徒弟,同样在契约书上签字画押。
一个是掌柜候选人,秦师傅的大儿子秦志良。
另一个是接待唐根生,引他来后院作坊的老二吴秉易。
作保的意思是如果在交付期间秦师傅出现意外,会有他们两个负责继续交付,直至结束。
这个时代的工匠,诚信为本,都是以血脉存续为基础的。
一诺千金。
一诺千年。
唐根生没有说错,确实是巨大的单子。
他订了很多套。
第一年的订钱,便有300元之多。
要知道,这还只是定钱。
签完合约,秦续刚师傅便打发徒弟去库房里拿了现成的六套精品套和两套标准套。
精品套都是用特制的箱子装的。
唐根生也有一套。
师父送的那套。
两套现成标准套是额外买的。
东西太多,怕唐根生不好拿。
他们还贴心的将木箱两两捆绑,担在唐根生二八大杠的两侧。
又将两套标准套的粗布褡裢困在后座椅上。
也是顺便将六套精品套刀具固定,防止骑在路上不稳当。
唐根生谢过。
临走前,特意叮嘱三人保密。
这也是唐根生下订单的一个条件。
秦师傅和两个徒弟都爽快的应允下来。
甚至在唐根生自行车远去,消失在三人视线中之后,回院的路上也都没提这件事。
很敬业。
很信守承诺。
标准的一口唾沫一口钉。
从宣武门结束,唐根生斜跨半个老京城往回走。
顺路买了一只京城全聚德烤鸭。
虽然自己的这次冲动无法声张,但也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做出了点贡献。
肯定值得庆祝庆祝。
而且,买烤鸭回去大吃一顿,也算犒劳昨晚嫂子林静的表现。
以及锅盖头的乖巧听话。
没有锅盖头的听话省心,哪有孩儿他娘踏实专注的伺候?
爱人和孩子是生活跷跷板上的两个筹码。
一方省心省力,另一方才会更能感受到精气神的投入。
一路回到黑芝麻胡同。
唐根生的脸都快要被刀子似的寒风割麻木了。
身体倒是火热。
一路蹬着二八大杠,有氧运动恨不得已经超标了。
也就是唐根生。
平常人家哪能这么消耗呀。
忒浪费粮食。
拎着二八大杠绕过影壁墙,刚要进垂花门,遇着了马老蔫。
他正巧从前院往外走。
“嘿,小唐同志,正要找您呐。”
“老马叔,是那些书的事儿吗?”
马老蔫是回来吃午饭,顺便想要把存的那些书卖给唐根生。
上午又收了两车‘废品’,里面有不少好东西。
马老蔫想要继续‘留下’就需要自掏腰包填上公家收购的款子。
阮达没有。
上次收的那些书还压在手里没找唐根生换成钱呢。
阮达催了马老蔫好几回。
马老蔫也找过唐根生,但都巧合的错开了。
“是啊,是啊,小唐同志,这会儿有空没,我给你搬过去?”
“老马叔,您先等一等,我先回去看看拾掇咋样了……”
“好,你快去吧,吃了饭我再过去找你。”
马老蔫笑着回应。
他刚刚去找唐根生,虽然没进屋,但那几个工人已经从屋里往外面撤工具了。
八成已经弄完。
唐根生说先回去看看,大概率就是不想当着太多人的面。
马老蔫觉得自己懂。
很懂唐根生的顾虑。
唐根生进了垂花门,斜斜的穿过前院,进西跨院。
马老蔫出垂花门打算回家。
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阮达在喊他。
“老马,怎么样了?你白去了一趟呀,我看他不是刚回来嘛?”
“不急,不急。先吃饭,吃了饭我再去一趟,这事儿就妥了,放心吧。”
马老蔫不咸不淡的跟阮达解释,脚下又开始行动,往自家走去。
如果不是最初是两人合作,哪有现在这档子事儿。
马老蔫是真的不想帮阮达卖那批书。
可是也没办法摆脱阮达自己揽下这档子买卖。
实在有些心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