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爷,吃了吗您呐?”
唐根生一大早就出了西跨院。
将分配给他的区域打扫了一遍。
每个大院都有属于自己的卫生管理区域,再经由大院大爷分配,责任到户。
唐根生一人一户,每周出动一回,负责垂花门三扇分屏木门和两侧抄手游廊廊柱的清洗。
刚刚擦完最后一遍。
就瞧见一大爷那瑛宁从外面溜达回来。
“是根生呀,我刚从外面吃完。”
小老头背着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夸赞:“行,犄角旮旯都擦干净了,比小何那小子心细。”
何爱平负责穿堂和中院右侧部分。
听一大爷这般说,估计何爱平同志上回干活又不仔细。
八成被一大爷催着返工了吧。
唐根生笑而不语。
背后不议论,人前也不批评。
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唐根生这一世,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让自己的喜好能落地。
不像上一世那般回首大半生,遍地都是遗憾和不甘。
这一次,唐根生只希望在几十年后,回顾往昔。
可以不蹉跎,不后悔,不留太多遗憾即可。
生活百般滋味,自己舒不舒服,只有自己清楚。
就像现在。
唐根生很清楚自己不舒服。
源于昨晚睡眠质量不咋滴。
具体反馈是一大早换了内裤,洗了洗屁股和大腿。
顺手把裤头给洗出来了。
唐根生怕嫂子林静太勤快。
脏衣服要是留在屋里,只要被她看到,保准熬不过一个时辰。
虽然两人距离已经超脱正数。
可这种情况还是不想让对方知道。
也是怕她自责。
收拾物件儿回了西跨院。
抹布当即搓出来,脸盆水泼在院子里,又从瓮里舀了新水,把暖壶里最后一点热水兑进盆里,洗了手。
炉子添了两块煤球,大铁壶灌满水墩上烧着。
唐根生总算是忙完了自个儿家里这点事儿。
此时,院子里该上工的都走了。
小孩子们也陆续开始了结帮协伙的玩耍。
有叽叽咯咯的顽童欢声笑语零星的响起。
唐根生掐着早餐铺子最后的时间段,买了两个大素包和三根油条。
大素包是唐根生给嫂嫂秦青准备的。
三根油条的主人必然是嫂子林静。
锅盖头不需要吃油条。
刚刚那群顽童里,唐根生听到锅盖头跑远的同时,还忙里偷闲朝着自己这边喊了一声‘叔’。
嗯,随着年长一些孩子假期的来临,院子里没上学的小孩子活动范围也变得宽敞了起来。
有人领着,大人们也会更放心。
锅盖头的档期也相应跟着多了些。
林静没在家,一大早就去居委会了。
据说要跟着妇联同志学习‘深造’。
她是真正的新寡上任,是居委会帮扶、照顾的首要目标。
嫂嫂秦青按道理也应如此。
但是因为家中老人偏瘫在家这种特殊情况,流程和内容就都简化了。
唐根生把油条放到簸箩里,用保暖小褥子盖上。
从中院西厢房出来,直接过穿堂,回家骑上自行车,出了四合院。
中院正房的一大爷那瑛宁拧着眉头叹气摇头。
回头得找唐根生说道说道。
不能太肆无忌惮。
毕竟林静现在是个寡妇。
两人或多或少也要考虑点影响。
再这么下去,那瑛宁觉得自己就没必要护着唐根生了。
五哥的大腿他是想要巴结。
可一直帮无所谓的唐根生善后收拾烂摊子。
一大爷那瑛宁也自然会权衡利弊。
得失之间,也是需要衡量。
付出太劳心劳力,而且还会影响到自己的声誉和口碑的话……
那瑛宁必然想要片叶不沾身。
抽空就跟唐根生再提一提。
如果还是这般不在乎,他就真得考虑撂挑子了。
唐根生骑着二八大杠直奔北新桥邮局。
罗慧珍罗大姐第一趟送报纸顺便就带了挂号信。
不用问,又是唐根生的稿费。
至此。
唐根生寄出去的文稿,就差长影电影剧本的反馈没有回账了。
这一次去领稿费,依旧是那名男同志。
态度比上次和颜悦色多了。
虽说还有别人一次就领两万多稿费,可一两年也就领了那么一回。
唐根生不一样。
多多少少的,这都多少回了?
每次最少也是三位数起步,这两次都是好几千块呢……
积少成多也不是这么个积累法的。
有些吓人。
这名男性同志不太敢嘚瑟了。
人与人的差距在一定范围内,和超过限定范围之外,带给旁人的感观也不相同。
前者可以嫉妒、可以厌恶、可以借外力敲打贬低。
后者……
只能偷摸嫉妒,表面不再敢轻易得罪。
再有甚者,或许还会谄媚一些,服务态度好一点,再好一点。
稿费又是厚厚的一坨。
双手掐都掐不过来。
唐根生提前背了挎包,把稿费分成三摞。
每一摞都用皮筋扎起来,再放进包里。
过程舒缓又有序。
不急不慢,从容不迫。
柜台里的男同志脸上一直挂着笑,也没催促,也没有流露不耐烦的神情。
直到唐根生转身从北新桥邮局走出去。
棉帘子垂摆的木条击打在门口横木上发出‘咄’的声响。
男同志才收了脸上的假笑。
转过头轻啐了一口。
又恍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
猛地抬头,环顾四周。
感觉没人关注他刚才的不慎表现才稍稍放松。
却又还是不放心。
干咳了两声,附身在桌腿下面的废纸篓里吐了一口痰。
佯装是自己身体不适,而并非针对客户唐根生。
唐根生并不清楚他在北新桥邮局的地位如何。
仅凭一个名字,其实就可以震慑一票人等。
至于原因……
唐根生最近的发展有点困龙升天的架势。
顺着兴旺,逆着悲催。
剩余的,大可自行体会。
唐根生从北新桥邮局办完取钱业务,就往东北方向继续出发。
拐入东直门北小街,路过羊管胡同时,唐根生往右边扭头看了两眼。
空落落的胡同没熟悉的身影。
这个点,不前不后的,压根就没人。
再望北去,左边胡同口的小书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张东帆扎在人堆里聚精会神的埋头翻看小人书。
唐根生下意识往旁边扩展,没看到秦青,也没瞧见继母康素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