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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曹皇后的手腕

相较于在宣室殿,刘荣嘴角明明比机枪还难压,实则却不得不装出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淡定模样;

此时的椒房殿,曹皇后的心情,可谓是五味杂陈。

看着身前不远处,小心翼翼跪倒在面前,再三抬手想要抚上小腹,却又每每迟疑收手的马氏,曹皇后几欲开口,终,也不过化作一声长叹。

“即是有了身子,便莫再跪了。”

“过来坐吧。”

强撑起一抹笑容,招呼马氏走上前,又伸手拉着马氏坐下身;

待马氏如惊恐的小猫般,惨白着脸将半边屁股落在踏上,曹皇后不由又是悠然一声长叹。

——曹皇后此刻,真的很想告诉自己:没什么的;

不过是个皇庶长子/庶长公主而已;

真的没什么的。

更何况这情况,也是自己一手促成的——这本就是自己的意图。

真的没什么的……

过去,不知多少个日夜,曹皇后都曾这样为自己做心理建设。

曹皇后告诉自己:陛下不碰自己,没关系;

自己不是先帝薄皇后。

会有孩子的。

早晚都会有的。

至于将马氏送上当今刘荣的御榻,曹皇后也再三告诉自己:这是皇后的责任。

这是一家主母、天子正室、当朝皇后当仁不让的使命。

但当马氏怀着身孕,真真切切跪在自己面前,惊慌失措的说出‘听凭皇后发落’时,曹皇后却依旧感觉一阵胸闷、气短。

曹皇后知道自己怎么了。

——这是这个时代赋予皇后的责任,与女性与生俱来的本能,正在做天人交战。

责任告诉曹皇后:这是应该的。

但本能告诉曹皇后:明明自己才是妻;

明明自己,才是明媒正娶的中宫皇后……

“在侯府多年,倒是鲜少探听你的往事?”

一时收拾不好心情,曹皇后便本能的扯起家常。

算是转移注意力,也是顺带着,再深入了解一下这位未来的‘马姬’。

正如曹皇后此刻所言:过去这些年,曹皇后从来不曾深入了解过这个十数年来,都和自己形影不离的贴身侍婢。

除了一个‘马春’的姓名,曹皇后对马氏,便几乎再没有其他了解。

甚至于,直到此时此刻,马氏惶恐不安的在身旁坐下,曹皇后才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楚地打量起马氏。

——前额饱满,口鼻娇小;

双眼并非这个时代的审美更青睐的狭长,而是更显和善的椭圆。

再加上那对浓眉——算不上多美艳,但看上去,却总是让人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平和。

很顺眼。

马氏,长的很‘顺眼’。

曹皇后依稀记得当年,还处于总角之年的自己,之所以会选中马氏作为贴身侍婢,便是因为瞧着顺眼。

但此刻,即便马氏长的再怎般顺眼,曹皇后心中,也还是难免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回主子的话;”

“婢子生于侯府,母亲原也是侯府侍妾。”

“说是那年,母亲招待贵客多了些,不知婢子生父何人,更不敢妄加攀附。”

“临产之时,母亲恰害了风寒,府上又有好几位公子年幼。”

“担心母亲将风寒染给诸位公子,老夫人便将母亲安置在了侧院。”

“又恰逢凛冬严寒,母亲不得已,便只得在侧院马厩起居,也好省下些炭火。”

“婢子生于马厩,又不知生父姓氏,便由母亲做主,取了马氏;”

“又生于开春,便……”

规规矩矩将自己的‘来头’娓娓道来,马氏原本的紧张情绪,也稍稍缓和了些。

毕竟这胎,不是马氏今天突然怀上的。

早在被曹皇后选定,并亲自送上当今刘荣御榻之时,马氏就曾在宫里打听过了。

——这种事儿,有先例;

而且并不久远,就在先帝朝,距今也不过十几年。

根据马氏了解到的消息,那位唐夫人,并没有因为怀上龙种而遭受厄运。

现如今,那位唐夫人甚至被儿子带去了长沙国,成为了一国王太后。

马氏不敢奢望这些。

马氏只知道:这件事儿,并不会为自己招来祸患。

当然,前提是马氏‘知进退’,能摆清自己的位置,而不是去憧憬一些不属于自己、自己配不上的美好。

马氏也是女人,当然能明白此刻,曹皇后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但在平阳侯府这么些年、在曹皇后身边这么些年,马氏,自也有一套自己的生存理念。

好比此刻,曹皇后不过闲聊般,提了一嘴‘不大了解你的过去’,马氏当即便明白过来:曹皇后,这是要探自己的底细了。

既然是探底细,那自然是越细越好、越全越好。

于是,马氏便不假思索的,从自己出生开始说了起来。

倒是曹皇后,从马氏这简短的三言两语间,便提炼出了不少关键信息。

——无父,母亲原也是平阳侯府的婢女;

再算算时间,以及马氏的年纪,便不难推断出其母,大约是在太宗皇帝年间入的侯府。

当时,平阳侯家族早已不复往日之兴盛;

初代侯曹参,早在孝惠年间便已离世。

二世侯曹窋,则因为在吕太后掌权期间,为吕太后任命为亚相御史大夫,而被诛吕的朝堂内外归为了‘准吕党’。

诸吕覆灭,太宗皇帝入继大统之后,平阳侯曹氏一族虽不至于直接被诛灭,但也终归是被罢了官职,赶回了封国。

再加上一个‘准吕党’的政治污点,使得地方郡县都有些肆无忌惮起来,平阳侯府那几年的日子,自也就不大好过了。

而在那么一段‘侯府上下都不大好过’,且必须低调的敏感时期,能入平阳侯府的奴、婢,几乎不可能是单纯钱买来的。

——要么,是平阳侯家族的某个故交、旧部家破人亡,留下的遗孤被平阳侯府收留;

要么,就是太后、天子恩赐,亦或友人相赠。

考虑到平阳侯府当时的处境,后者基本可以被排除。

也就是说,马氏的母亲,很可能是某个曾追随初代平阳侯曹参,却没能混出太大名堂的故旧之女。

这家人遭遇了重大变故,以至于无法再以‘民’的身份存活下去;

于是,平阳侯家族为了照顾一下旧人之后,才把马氏的母亲收留下来。

当然了;

毕竟是曾经的部下,而非朋友。

即便是收留、照顾,也不可能留在侯府白吃白喝。

一个给侯府做奴婢的机会,对于当时的马氏之母而言,已然是天大的恩赐。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马氏的身世还算干净,且不说对平阳侯家族忠诚与否——至少羁绊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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