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被曹操勒令捆到前线的司马懿,无奈地仰天长叹。
他被直接拔擢到丞相府主簿,可谓是殊荣,但这绝非他的心之所愿。
天下大势,其实已经渐渐明晰。
所有观望中的世家,基本上都看得清楚:曹操仅凭一州半之地,焉能与雄霸六州之地的刘备抗衡?
这位大汉皇叔,几乎是白手起家,凭着一场场传奇版的战役,硬生生打穿半个天下。
当初他潦倒困窘,只能够靠陶谦的收留,才保有徐州那样的四战之地,基本上除了陶家、糜家和陈家等不入流的士族,甚至是商贾,根本无人看好刘备能够成事。
可他依旧打遍天下无敌手。
现在,他已掌控六州,且治理得井井有条,万民归心,其他诸侯们的探子绞尽脑汁也无法煽动他们叛乱。
可谓是铁板一块。
更别提刘备还捣鼓出一堆新鲜玩意儿,尤其是那麦种,大大缓解了中原的粮荒,已成了实打实的顶级政绩,令大汉的所有百姓们都交口称赞,都在找门路获取这一高产麦种。
司马懿经常与父亲司马防谈天说地,议论天下大势。
而他们不约而同地觉得:刘备,已是承接了西汉和东汉的天命,必将建立新汉,为汉王朝再续三百年寿元。
尽管说刘备不喜欢世家和门阀,但这又如何?
刘秀当初也不喜盘踞各地的门阀,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接纳。
说白了,想坐稳江山,终归得有门阀来协助统治,不可能纯粹靠一家一姓就能令天下太平。
皇权不下县,这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不是说哪个皇帝愿意殚精竭虑地批奏折,便能够改变的。
就像是流水的官员,以及,铁打的胥吏。
哪怕皇朝更迭,新登基的皇帝一样需要委任旧朝的胥吏,来帮助他们治理县城和乡镇的监狱、税收和盐铁等等。
毕竟,除了土生土长的胥吏,谁能去山路十八弯的穷乡僻壤,把税收的粮食统统收缴上来?外地的税官怕是连路都找不到,甚至可能被当地的匪徒直接剿了。就比如曾经有个嚣张的督邮去县城收税,就被名为刘玄德和张翼德的本地人吊起来抽。
司马懿带着麾下的一群丹阳兵,在华容道外的芦苇荡设伏,他们全都将铠甲染黑,扮成山匪,倒是有模有样的。
“唉,丞相……”司马懿一声唏嘘,十分不情愿地蛰伏在芦苇旁,抑制不住地想要干呕。
湿地泥沼的臭味。
以及纷纷扬扬直往鼻孔里钻的芦苇絮。
都令他十分煎熬。
鉴于己方总有士兵打喷嚏,他只得再次下令用打湿的头巾捂住口鼻,勿要发出动静。
“来了!”等待许久后,一支浩浩荡荡的商队,终于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登高望远,商队的随行部队仅有三五百人,而他们的商品却足足有上百车。
为首者打着“糜氏商会”的旗帜,因此畅通无阻,基本上没有宵小胆敢动手。
司马懿眯缝双眸,喃喃自语:“糜家的商队啊,那可是真正有着从龙之功的功勋家族,又嫁了一女给齐王,将来实打实的皇亲国戚。换做寻常的强盗山匪,谁敢轻易得罪?但正好,我可以拿来开开荤,练练手。”
在正统历史上的司马懿,号称冢虎,有鹰视狼顾之相,老辣狠厉,低调隐忍。
但在此时此刻,终归是太年轻,缺乏历练,而且出仕太早,远远没有达到人情练达和通晓兵法的程度。
所以,他中计了。
如果是三十年后的司马懿,或许就可以凭老辣眼光看出:那些装着轻软皮货的大车,为何在湿地上轧出的车辙如此之深?为何它们的轮彀歪歪斜斜,似乎吃不住力?
答案呼之欲出。
当司马懿谨小慎微地再三确认,附近的确没有其余护镖的马队后,他便一挥胳膊,让所有“山匪”倾巢而出,准备打完便就地焚烧掉这些物资,然后回营休息。
“加把劲哦,早搞定,早收工,回去也算对丞相有交代了。”司马懿懒洋洋地叮嘱着。
但下一刻,当所有人短兵交接,纠缠在一起时。
上百辆粮车中,每一个都翻出四个手持钢刀的精锐齐军士卒,加入了战团。
同时,为首的商队首领取出两个号角,随后略一观察,便吹响了其中较小的一个。
司马懿脸色微变:“这家伙是在报信!刘备必定有骑兵在附近巡逻,一旦被他们听到,就会对我们包饺子。不能被他们拖住,必须速战速决!”
他忧心忡忡地看向战场,只见潜藏在大车中的齐国精兵加入战场后,商队便足足有近千人之数,而他们显然演练过,立刻就将大车全部聚集成圆阵。
车上装载的皮货,被他们厚厚得披在大车上,直接制成了简易版本的楯车,用于抵御曹操丹阳兵的围攻,效果显著。
很多商队的护卫张弓搭箭,躲在楯车后安心抛射,将很多敌人射成筛子。
司马懿瞳孔骤缩,立刻清晰意识到:这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这些商队完全是在钓鱼!
兵法者,虚虚实实。
在那些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商队中,显然是有一大批都是由齐国士兵伪装而成的,这些人就会成为曹操士兵们的噩梦。
司马懿心念电闪,立刻想起了先前观察到的众多迹象,忍不住自怨自艾:“彼其娘之!汝母俾也!我可真蠢呐!那车辙如此之深,里面必定藏了人!”
“而且这一支商队在运输时,比寻常商贩安静太多,这明显是军容严整军纪严格的证明!必有猫腻啊!我却未曾看出,真是该死!”司马懿咬牙,也顾不得暴露身份,立刻鸣金收兵。
曹魏士卒们很是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