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展经济发展基础工业的同时,李贤自然没有忘记发展当地的武备,唐朝的基层治理组织结构中,规定百户为一里,五里为乡,城内设坊,郊外设村,分别设有里正、坊正、村正等职位。
李贤就在北湾湖城、包括现在的金满县城,以及大西沟镇、南湖镇、小河湾镇以及十几个居民定居点,发展民兵组织。每一户抽调一名丁壮担任兵役,装备弓弩、枪矛,负责所辖区内的治安守备工作。
从五月底为止,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内,就有近五万唐人移民到庭州,庭州从原来不足十八万人,到现在为止即将突破二十五万人马。
李贤在大西沟镇成立了雍王府将作营,可以修缮铠甲,打造横刀、长枪、盾牌、弓弩等装备,不过由于技术和人员不足,产量非常有限。位于雍王府将作营西北角,囤积了大量的硝,对于安西而言,硝和硫磺都不是稀缺物质,特别是芒硝,可以像挖粪一样简单,硫磺则需要困难一些,因为味道太冲了……
查灵海(今扎陵湖),在吐蕃语中,意为白色的长湖。
从日月山湟河河河畔溃败之后,论钦陵与赞婆、尚赞卓、悉若罗等将领收笼溃兵,只是非常可惜,他们尽管等了将近一个月,依旧不满万人。
不幸中的万幸,契苾何力并没有趁机进攻,论钦陵在查灵湖设下大营,本来按说,像噶尔家族凌驾吐蕃王室之上,趁着论钦陵这一次大败,他应该被收拾得很惨,但问题是,这一次大败,反而让吐蕃清醒了过来,他们这才意识到,哪怕他们吞并了吐谷浑,占领了大唐的安西,面对大唐,他们实力依旧太弱。
大唐只是派出了不到二十万大军,结果就将拥有四十多万大军的讼钦陵打得几乎仅身免,这个时候,没有人弹劾论钦陵了,也没有人愿意接手论钦陵留下的烂摊子。
要知道现在契苾何力还驻扎在鄯州,并没有撤退。
深夜,查灵湖吐蕃大营中,论钦陵和赞婆巡视军营。
士兵们大多没什么精神的呆坐在一起,面色蜡黄,神色倦怠。
赞婆压低声道:“要士气没士气,要装备没装备,连粮草都捉襟见肘,契苾何力在鄯州虎视眈眈……现在……大帅莫非乱了方寸了!”
论钦陵看着眼前惨淡的场景,叹息道:“这一仗不好打。”
赞婆激动地道:“不是不好打,是根本就是没法打。当初我不赞同进攻安西四镇,可现在……”
论钦陵摆摆手,制止了赞婆的话。
当初为什么要吞并吐谷浑,为什么要攻打安西,说穿了还是因为噶尔家族的利益,没有这场战争,不制造大唐与吐蕃的紧张局势,吐蕃国内可是有无数人想要弄死他们噶尔家族。
良久,论钦陵道:“向日月山方向加倍派出斥候和探马,契苾何力的军情,必须一日一报……”
赞婆点头道:“已经加派了人手……我要他们三个时辰一报!”
一路返回中军大帐,正在他们两个感慨的时候,噶尔·赞悉若多布的传令兵到来。
传令兵躬身道:“元帅,卑职奉大论之命,今日由某执掌节钺,代行赏罚!”
众将面面相觑。
赞婆道:“你的凭信……”
经过赞婆检查,确定了传令兵的身份,事实上,赞婆也认识这个传令兵是他大哥噶尔·赞悉若多布的心腹,也是他大哥侍妾色朵坚玛的弟弟桑布扎。
桑布扎扫了一眼众人,接着道:“河源道(吐蕃)行军兵马大元帅,论,噶尔·钦陵,临战不慎,贪功冒进,进退失据,特请节钺,躬行军法,鞭挞二十!”
众人再度哗然。
噶尔·钦陵默默脱下了上身衣衫,跪在帐前。
军法校尉一鞭一鞭抽打在噶尔·钦陵的身上。
众将望着,眼神由初时的诧异错愕逐渐变成了信任和敬仰。
噶尔·钦陵咬着牙忍着鞭子,背后被打出了一道道血痕。
二十鞭子打完,噶尔·钦陵起身,一个踉跄,赞婆抢前一步,扶住了他。
赞婆给噶尔·钦陵披上了衣服,他脸色苍白,满头都是汗水。他转过身,开口道:“赞婆!”
赞婆抱拳道:“末将在!”
噶尔·钦陵道:“自今日起,你暂领河源道兵马行军右行总管,元帅府诸将,排序第一!”
中军帐内,噶尔·钦陵趴在榻上,赤裸着上身,军医正在给他上药。
赞婆大步走进帐来。
噶尔·钦陵强忍疼痛,扭头望着他:“鄯州城内布置的内线可有消息传来?”
赞婆摇头道:“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联系了,只怕这些内线已经暴露了!”
噶尔·钦陵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指着面前的舆图道::“自契苾何力率军抵达鄯州以来,他就卡死了我军东进之路!唐军一方面始终坚壁不出,只用骑兵进行骚扰,契苾何力能沉得住气,这份定力,不简单……”
赞婆狠狠道:“他当然不着急……他扼守着河湟地区,那里土地肥沃,又占据天然的运粮通道,反而是我们,战线过长,占据河源时日太短,朝廷威信不足,征粮又不顺利,补给粮秣……日渐短缺……”
论钦陵苦笑道:“这正是契苾何力的狠毒之处,我们若是出兵,就会给他偷袭的机会,我们不出兵,就只能被困死。”
赞婆叹口气道:“明知如此,我们却没有其他办法。”
论钦陵感慨地道:“在战场上,阴谋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阳谋,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步步走上绝路,却丝毫没有挣扎之力。”
赞婆道:“明知如此,为何还要朝敌人的圈套里面钻。”
论钦陵摇头道:“争战之道,便是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困守大营是等死,主动出击是找死,作为一军之主,宁可战死,绝不坐困而死。”
赞婆肃然道:“那何不……另辟跷径?”
论钦陵决然道:“你说是安西?”
尚赞卓道:“现如今唐军虽然占据了上风,以契苾何力之稳健,他必不会主动进攻,元帅何不去安西,安西目前局势凶多吉少,只怕白合素不是李贤小儿的对手!”
“李贤?”
赞婆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就他?”
论钦陵道:“不要小看他,他年龄虽轻,至今却没有主动出兵,光凭这份隐忍,已不同凡响,我们上一次与他交手,此人极善隐忍待机,一旦被他抓到战机,出手干脆利索,绝不给人喘息之机……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古之名将,不过如此!”
不过,尚赞卓说得也有道理,眼下他在河源也无法扭转被动的局势,日月山以西,对于吐蕃人没有影响,但是对于唐军影响很大,正是因为如此,唐军不会大军西进,只是派出少量骑兵袭扰,这种袭扰也改变不了大局。
或许前往安西,这才是唯一的破局之路。
最终,论钦陵决定前往安西破局,他望着众将领道:“赞婆,诸将之中,唯有尚赞卓,勇武过人,深得军心……你我是兄弟,这些时日并肩作战,我却只信得及你,此番出征,我把大营,交给你了,尚赞卓好生辅佐!”
尚赞卓望着论钦陵道:“末将,必不负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