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的腰背跪得挺直,他其实也是在咬牙坚持,他能成为太子,自然不是傻子,智商肯定足够,毕竟遗传基因在那里放着。
平心而论,李弘让人对付李贤,其实并非对付李贤,在李弘看来,李贤只是武则天的一只手,如果没有武则天从中帮忙,凭什么弘农杨氏帮忙李贤筹备粮草?如果不是武则天帮助,李贤哪有本事,带着四万八千余石粮草前往大非川?
弹劾李贤私赏将士是假,想要打消武则天碰军权的手,这才是李弘的本意,其实李弘还是高估了自己,没想到李贤这货反击如此犀利。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那个温文尔雅的六郎不见了,他变成了一个冷血屠夫,先杀贺兰敏之,再杀高智周……
李弘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住了,可是他仍旧咬牙坚持,他要用自己的行动,向李治表明自己的态度。
绝对不会一味地向武则天妥协。
秦浩信并不是太子的人,也没有收过太子的好处,只是他担心现在李治与李弘的关系太僵,容易引起朝野震动。
太子因为是嫡长,天然受到山东贵族门阀的支持,立嫡立长是他们这些世族门阀的伦常,也是他们坚持的根本,一旦李治与李弘分道扬镳,容易出现更大的问题。
秦浩信看着李治,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太子此来,想必是知错了,或许有什么不得已之处,陛下还是该听听他怎么说?”
李治淡然一笑:“也罢。”
秦浩信急忙起身,扶着李治站起。
李治淡淡道:“朕倦了,安歇吧!”
秦浩信愣住了。
一声鸡鸣,让跪在那里昏昏欲睡的李弘缓缓睁开了眼睛,赫然看到了一双玄色靴子。
顺着靴子往上看,是一袭素色长衫,再往上则是李治那张布满沟壑的脸,花白的胡须,在晨风中飘荡着。
李治平静地望着李弘:“你跪够了没有?”
郭瑜自昏睡中惊醒,扭过头去,却见一轮红日,刚刚爬上屋檐。
李弘低声道:“父皇,儿臣知错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对峙,李弘最终还是认清了现实。
李治叹息了一声:“跪够了就起来吧。”
秦浩信拿着一件披风,轻轻搭在李治肩膀上。
李弘挣扎着起来,然而下身早已僵了,根本不听使唤,身子用力,两腿却是一软,身子朝前一栽,跌倒在地上。
秦浩信上前,扶起李弘,眼睛看向一边的郭瑜:“还不快扶太子起来。”
郭瑜跌跌撞撞爬起来,和秦浩信一起扶起了李弘。
李治淡淡看着,轻声道:“让厨房做口热汤,先暖暖身子,然后带他到书房来。”
御书房内,秦浩信扶着李弘来到御书房,至于郭瑜,还没有资格进入李治的御书房。
李治坐在御案之后。
李弘躬身道:“儿臣肆意妄为,让父皇忧心了。”
李治望着李弘,无声地叹息了一声:“五郎,六郎也是朕的儿子,手心是肉,手背难道不是肉了吗?你此举莽撞了!”
李弘低声哽咽起来:“阿爹,我委屈……”
李弘捶打着自己的胸口:“这里,憋得难受!”
李治叹了口气道:“近年来,边患不绝,边患是朝廷的头等大事,现在关中已经无兵可派,你可知?”
李弘点点头:“知道!”
李治接着道:“你我父子,都不知兵,正因如此,国事艰难!六郎临危不惧,勇于任事,你做兄长的,度量要宽大一些!”
站在李治的角度,李贤这个儿子接触军权,反而对他而言不是坏事。因为武则天太强势,除了武则天以外,李治是没有选择。
可掌握着权力的武则天,会愿意把权力交出来吗?将来李弘若是继位,他斗得过武则天吗?
就算他想学汉武帝去母留子,可问题是人家武则天也不是钩弋夫人,所以军权非常重要,如果李贤掌握部分军权,到时候还不至于一筹莫展。
李贤不是李弘,李弘有戴至德、张文瓘、李敬玄、包括阎立本支持,李贤有谁呢?就算武则天支持李贤,可现在武则天没了李义府,也没了许敬宗,属于没有牙的老虎……
……
雍王府,一大早。
杨盈秀就服侍着李贤更衣,李贤不解地道:“我不应该避嫌吗,作为亲王,结交当朝宰相,这是要犯忌讳的!”
杨盈秀淡淡地道:“你是太子吗?”
“不是啊!”
“你想当太子吗?”
李贤坚定地摇摇头道:“我不想!”
杨盈秀笑了笑道:“所以,你才要去见姜相!”
李贤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杨盈秀道:“六郎,你现在还是凉州大都督,天水姜氏,才是凉州最大的豪强,此番吐蕃新败,他日必然卷土重来,必须早做准备!”
李贤皱起眉头:“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盈秀道:“只怕你要再离长安了!”
李贤不解地道:“为什么?”
杨盈秀道:“薛大将军不回长安,陛下睡觉都不踏实,可薛大将军那近十万人马,交给谁陛下才会放心?”
李贤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