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给他添着茶汤,口中说道:“这样的坏消息,自然不能传到前方去乱了军心,可是不必告诉六郎……不告诉他,他便不知道了么?他是凉州大都督啊,关中任何动向都会向凉州大都督府发邸报,文牍,六郎又不是三四岁的童子,凡事都要旁人告知。这样的坏事,他若真个懵懂不知,那陛下还有满朝文武,才真的要惴惴了,这样的糊涂虫,可以当凉州大都督吗?”
李弘叹息:“也难怪朝野不安,吐蕃大军云集大非川,王师初战不利,这仗跟六郎原本没有关系,六郎到底是什么心思,谁也说不清,不要说陛下,就是皇宫之内,暗中担忧的人,怕是也不在少数!”
武则天张了张嘴,却又忍住,笑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太子若是无事,这便回吧,天色不早了呢。”
李弘道:“阿娘,你这是嫌我多话了?”
武则天趁着他说话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汤:“五郎,喝茶。”
李弘不禁莞尔:“我也是白操心罢了……六郎,能打赢吗?”
武则天望着李令月道:“令月,你说说,五郎比六郎差在哪?”
李弘道:“他能带兵!”
李令月毫不客气地道:“六兄敢杀人,慈不掌兵,五兄要谨记!”
李弘心中隐隐有些不快,李令月太没有规矩,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
武则天放下茶具:“以五郎看来,六郎是个什么样人?”
李弘本来不想背着人评价李贤,因为李令月在场,他无论说什么,李令月肯定会告诉李贤,弄不好兄弟关系就不再和睦。
武则天一双明亮的眸子,凝视着李弘,他不敢直视武则天的目光:“阿娘,您既然问,那我便直言不讳,六郎临阵果决,敢冒锋镝,就是放在前朝,也是名将坯子,只是……”
武则天盯着李弘道:“只是什么?”
李弘道:“只是六郎太冒失了!”
“冒失吗?”
武则天起初只是想让郭待封扫了薛仁贵的脸,可没想到吐蕃居然倾国之兵来犯,这让武则天也惊出一身冷汗。
他和李治虽然某些利益上是一致的,可基本盘不一样,李治是利用山东贵族制衡关陇贵族,可武则天的基本盘是关陇贵族以及寒门。
斗争是斗争,可万一江山给斗没了,那么乐子就大了。
李贤想弥补这个漏洞,武则天现在只能全力支持他。
武则天轻轻掩口,面带笑意,李弘脸上尴尬更甚。
李弘虽然是武则天的长子,其实很让武则天失望,给他找的太子妃真是一个女人吗?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那是弘农杨氏,关陇贵族占了半壁江山。
别说只是被贺兰敏之玷污了身子,就算杨氏再如何是残花败柳,嫁给李弘那也是下嫁,论门第,李家算得了什么呢?
……
秋风萧瑟,落叶缤纷,一辆辆粮车正在排着队进入大非岭唐军大营归库,一身儒衫的李善手中提着墨笔,另一只手拿着一本簿子,在上面勾勾画画。
粮车上都写着“甲子”“乙巳”等天干地支的编号,李善手中的簿子上同样画着相应的编号,他按照编号一一勾画着。
李贤拿着一袋奶茶,这种奶茶是李贤自己用茶砖与牛奶熬制而成,加了些许糖,经过多次调制,除了没有珍珠,隐隐有些后世珍珠奶茶的味道。
李贤将装着奶茶的水袋递给李善,李善提起来喝了一口,瞪大眼睛:“这是奶……”
“奶茶,味道不错吧!”
李善用自己的行动,将满满一袋奶茶,喝得干干净净:“多谢大王赏赐!”
李贤道:“这批粮食总数是多少?”
李善躬身道:“六千石,够全军食用一月!”
李贤看了看周围负责运输的士卒,压低了声音道:“薛大将军有严令,这批军粮入库之后暂时封存,不能下发……半夜之时,装车运到六十里外,天亮以后再运回来!”
李善非常不解地问道:“为何?”
“薛大将军准备玩把大的!”
李贤淡淡地道:“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
李善难以置信地道:“这……”
李贤压低声音道:“薛大将军也难,他是孤臣,在朝中没有根基,既要应对近智若妖的论钦陵,还要提防来自后方的明枪暗箭,现如今朝中争斗不休,可吐蕃却内外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