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如果向李治报捷,后脚再打了败仗,那就是问题大了。
李贤的意思是该报捷就报捷,让薛讷亲自回去报捷,有些问题必须朝廷出面解决,大唐输得起,可再输得起,也不想输。
……
鄂拉山山坳里,丢盔卸甲士气低落的吐蕃军正在扎营,受伤的伤员被随意地摆放在地上,到处都是呻吟哭喊声。
一口大锅支了起来,热水烧滚了,一名辎重官拍打着粮食袋子,将一些粮食碎屑抖落在锅中,一边的士卒抱了一大捆树叶过来,下在了锅里;
周围无数吐蕃军士卒眼睁睁望着水花滚滚的大锅,喉咙不住耸动,吞咽着吐沫,一个个面黄肌瘦。
远处,几个吐蕃士兵将一匹黑色的战马拉到了僻静处,一刀毙命,战马长嘶了一声,倒在血泊中。
吐蕃士兵一般情况下不会杀马,现在他们却面无表情将马肉剁碎,下在锅中。
远处,一个马奴抱着一具马尸呜呜痛哭:“那些年,那么难,咱们也没杀马……”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元帅都舍得,咱们又有什么舍不得?”
“听亲兵队说,昨日晚间,大元帅吐血了……!”
“噤声……你不要命了,什么事都敢胡说,你这是散布谣言,动摇军心,懂不?”
简陋的中军大帐内,论钦陵坐在中央,一只手扶着额头,眉头紧锁,大帐内的吐蕃将领们正在争吵着。
桑杰大声地道:“……咱们现在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还怎么打?不能再打了,我们死伤惨重,也啃不动唐军的大营,这仗该怎么打?”
另外一名吐蕃将领道:“按我说,咱们见好就收,富贵和前程都能保得住,翌日时机得当,大论振臂一呼,照样马踏关中,饮马渭水!”
赞婆勃然大怒道:“住口,谁再敢言撤退,斩!”
众将领皆安静下来。
赞婆其实也明白,整个大军所有将领,谁都可以避战,唯有他们兄弟二人,避无可避,一旦撤退回去,他们兄弟不仅会必死无疑,就连赞聂这个大论也做不下去。
众将领面面相觑,望着沉默不语的论钦陵。
论钦陵望着横在案子上的直刀,出神地道:“后方补给,应该已经进了乌海城了吧,有吃的有喝的,你们还打不了仗?”
……
长安皇宫,立政殿内,武则天正在修剪一盆盆栽。对于朝中议论纷纷吐蕃要兵进关中的传言,武则天根本就相信。
李贤每隔五天,就会将大非川的消息禀告给她,她刚刚收到李贤的密信,李贤率领凉州八千铁骑,千里突袭乌海,成功将吐蕃的大量辎重补给劫掠一空,缴获了牦牛一万八千余头,战马七千六百余匹,还有十数万件羊皮袄,十数万件羊皮靴子,以及上万张牛皮,还有不少肉干。
这笔财货价值至少百万贯,不日将运抵长安。
这个消息让武则天非常高兴,因为这个生意有她的股份,虽然说武则天不爱钱,但是,她却需要钱。
武则天一边修剪盆栽,一边淡淡地望着叶红衣问道:“红衣,你说六郎是跟谁学的兵法?”
叶红衣微微一愣:“我朝用兵如神的帅才,无论是英国公(李绩)、还是邢国公,雍王殿下与他们都没有交情,奴婢实在是想不出殿下是从何学来的兵法!”
武则天叹了口气道:“六郎是一个多月之前,嚷着要前往秦州做生意,本宫看来,他做生意是假,看出郭待封不堪大用是真。”
“莫非是雍王殿下是当朝冠军侯……”
叶红衣笑道:“当年冠军侯也不喜读兵书,却用兵如神,尤其是擅长千里奇袭!”
武则天点点头道:“定是如此!”
“霍剽姚十八岁第一次出征,斩首两千余级,威震天下,雍王殿下十五岁出征,比霍剽姚还厉害……”
叶红衣当着武则天的面夸奖她的儿子,这让武则天的心情相当高兴。
不过,李贤杀了贺兰敏之,其实也让武则天下定了决心,她的生父武士彠周国公的爵位,还需要有人来继承。
当初将两个同父异母的长兄武元庆和武元爽发配,即她的母亲杨蓉的意思,也是武则天自己的意思。
现在贺兰敏之死了,周国公这个爵位就需要有人来继承,不然白白浪费这个爵位。
可问题是,无论是武三思,还是武承嗣武则天其实都不喜欢,不喜欢他们的原因是他们的父亲,无论是武元庆还是武元爽,在武则天年轻的时候,他们俩可没少欺负她。
无奈之下,武则天拿出一枚开元通宝,抛向空中。
武则天决定让上天来决定谁回来,如果字就是武三思,如果是背,就是武承嗣。
结果,武则天发现居然是字,她决定再抛一次。
这一次铜钱变成了背面,武则天笑道:“果然是天意!”
“红衣!”
“奴婢在!”
武则天淡淡地道:“你去知会郝处俊,让他把武承嗣从岭南调回,授尚书奉御!”
李贤其实不知道的是,他杀了贺兰敏之,让贺兰敏之提前一年半早死,却提前一年半,把武承嗣这条恶犬调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