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未曾说过这话,还请殿下明察!”
陈敏恭对着朱樉恭敬一拜道:“这定是陆学士记错了。”
“千亩良田,便是老夫想给,也拿不出如此多。”
“老夫年俸不过数百两,如何能有如此多良田!”
陈敏恭越是撇清关系,朱樉脸上的笑容就越盛。
到最后几乎是要大笑出声。
“这么说,陈农正家中并无良田万亩喽?!”
陈敏恭心头一颤,还是死撑着说道:“老夫家中确实没有如此多田产。”
“那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朱樉从屏风后的桌子上,拿出厚厚一叠契据。
层层叠叠,似乎有数百张之多。
“这些可都是陕西府衙内,留存的土地流转契约!”
朱樉拿起一张看了看:
“这张上,就记载有你儿子名下在渭南岭口镇土地三千二百亩!”
“于洪武三年换契登记。”
新朝初立,换契是常见之事。
将前朝的地契,换成今朝的地契。
不换契,就无法证明你合法拥有之前的土地。
“啧,贵公子年纪轻轻名下就有三千多亩良田,着实惊人呐!”
朱樉又拿起一张地契:
“哟,这张是你女儿的,名下也有土地一千多亩。”
“这些里面加起来,怕是能够七八万亩的土地!”
“难怪你能那么大手笔让陆朗给你的子弟辅导课业。”
“家底都能比得上几万户军户了!”
陈敏恭额头渗出大量冷汗,却还强忍情绪道:
“殿下,本朝从无律法规定,不能拥有万亩田产。”
“况且这些都是臣的子侄所有,臣并无一亩良田!”
朱樉笑笑:“我还没说什么呢!”
“陈农正不必如此害怕。”
“大明律确实无此条律法。”
“本王也无法更正大明律。”
“不过,本王提督陕西、西北诸军事。”
“拥有自由调兵、练兵之权。”
“本王已经决议,自关中迁移民众至河西走廊屯田实边。”
“第一批人,便从渭南岭口镇调发。”
“人数也不要多,三千人就好了。”
“陈农正以为如何?”
朱樉此举看起来没什么,实际上则是在抽陈敏恭这样过去严重依赖土地的豪族的根基。
陈家之所以能够在关中拥有莫大的影响力。
根本就是他们拥有的这数万亩土地,捆绑了成千上万的佃农。
不解除掉这种封建人身依附关系。
朱樉就不能够真正完成土地上的改革。
因此,朱樉的解决方案也就应运而生。
将他们地头上的佃户们,全部调发去河套平原、河西走廊种田!
虽说这两块地远离关中,并不算太好的地方。
但是哈密绿洲,也能够有百万亩良田。
随随便便安置十万户不成问题。
朱樉只要给他们开出,每人到了河西走廊就能够分到十亩上好的水浇田的条件。
这些人绝对愿意离开世代居住的家乡。
前往远方进行耕作。
毕竟,替别人种田,哪有替自己种田来得舒服!
朱樉现在粮仓内的粮食也很充足。
连续两年的大丰收,让朱樉能够同时在东北、西北、西南维持五万大军的同时。
进行数万、数十万人的千里迁徙活动。
“殿下!”
陈敏恭失色道:“如此千里迢迢!劳民伤财!”
“只怕会闹得民众怨声载道!”
对陈敏恭来说,失去佃户甚至要比失去一部分土地还可怕!
毕竟那么多田产,不可能让陈敏恭自己抡着锄头去种粮食!
“陈农正!”
朱樉正色道:“此乃西北军务,而非秦王府内务!”
“本王只是通知你,而非商量!”
陈敏恭这才意识到,朱樉这一次让他来根本就没安好心。
也不是他们在金榜放出后,得知名列前茅的大多是他们自己人,认为秦王即将向他们低头!
秦王不会低头,甚至还想要斩断他们的头!
要知道,如今工坊、矿山本就吸纳了许许多多想要发财的庄家人。
不少矿山甚至是拿着每天管吃管住、顿顿管饱,一年至少能赚十两银子的名号。
跑到关中乡下去招劳工。
对壮劳力来说,确实有吸引力。
他们一年耕种三四亩田种出来的庄稼,也就能值个五两银子。
这还不算一家几口平日里要吃的粮食。
他们进矿山做工,能够省下不少吃喝钱不说,还能大赚一笔。
因此,即使有人告诉他们矿山危险,有可能丧命,他们也甘之若饴。
毕竟种田就没风险吗?
一场大旱、一场大雨下来,就要减产多少?
到头来还不是要饿死?
两年前的大饥荒,对不少人来说,还历历在目。
所以,就是冲着能够吃饱这一条,吸引了不少从小饿到大的汉子。
再说,即使不到矿山做苦工。
手巧一些的到各类工坊里做活,不仅不用风吹雨淋,还轻巧许多。
再或者到蒲城的盐湖去晒盐。
能够赚到钱的地方,可比窝在乡下多太多。
这几年,随着劳动力流失。
陈敏恭这样的大地主,年年下调地租。
甚至在遇到旱灾、洪灾的时候,主动向佃户们提供低息贷款,让他们能够度过灾年。
毕竟无论怎么样,都要让他们继续种田。
才能够保证,手上的这几万亩田地不变成荒地!
他们这样,并不是发善心!
单纯是因为朱樉开办的工坊、矿山等劳动力密集型产业,虹吸了无数的劳动力。
“劳民?”
朱樉反驳道:“贫民之所求,不过是土地罢了。”
“如今他们在关中无立锥之地,为何不前往西域,在那里别说十亩田,就是一百亩田,只要他们能种的下,本王也能给得了!”
“我不信,有人会放着百亩良田不要,甘心在关中当佃户!”
“财力更不牢陈农正担心。”
“今年不仅仅是粮食大丰收。”
“我王府上下收入更是充盈。”
“别说是几千几万人,就算是迁一百万人前往西域,本王也能够承担得起!”
“只怕是,陈农正担不起这个后果了!”
“当然,陈农正若是能一人种一万亩田,应当也能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