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白的圣旨?”周昌皱起眉头,“为什么?”
“人之所以畏惧天威,是因为天威难测。”陈平笑得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朱有爝那样的人,若是发现自己一举一动、所思所想,都逃不出他的掌控,绝对会吓得觉都睡不着。”
“我不明白。”
陈平轻啧一声,可看见周昌沙包大的拳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起来,“朱有爝留下那两封圣旨,就是想给自己找个退路。
等风头过去了,悄悄往出一拿,以此证明都是皇帝的谋划,与他无关,避免成为藩王中的异类。
但现在,他就是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了。”
“就、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重要的是让他觉得看不透陛......算了,说了你也不懂。”陈平小心往角落里缩了缩,义正言辞道;“别动手啊。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周昌想了想,最终还是松开了拳头,这也让陈平暗暗松了口气。
马车又行了一阵,周昌才又开口问道:“你说你、你当官了,什、什么意思?”
陈平看了眼朱见深,小心挪到周昌身边,低声道:“现在不是当年,要讲出身,讲门楣。
光入了贵人眼没用,还得和光同尘。
纵然陛下让咱们位高权重,有人拖后腿,咱们什么也做不了。”
“谁?”周昌眼神一凛。
“在查了,等此间事了,应该就能出结果了。”陈平好言安抚道:“解决了他们,咱们才好做事。”
“这么久了,你、你还没解决?”
“你当我是什么了?!”陈平翻了个白眼,“我就一个人,猛虎也架不住群狼啊。
先回去吧,田亩的事,该收尾了。
可开海...唉,特娘的祖制,还真是件麻烦事......”
应天府。
刘邦在宫门前来回踱步,不时看向远方。
让那竖子走这一遭,说不紧张是假的。
但若没有竖子,周王一事,处理起来要更加麻烦,耗费的时日和精力也会成倍增加。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朱有爝算是个意外,为了不让他影响到大局,只能出此下策。
想到这,刘邦长叹一口气。
他的脑海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大打架。
一个人说,天家无亲情,皇帝就该是孤家寡人,如此才不会被旁的东西影响决断。
他这么做并没有错,为了大业,无不可舍弃之物。
但另一个小人却说,天地之间,人伦为大。
父爱子,子敬父,天经地义。
禽兽尚知爱护幼子,若为利而舍子,岂不是禽兽不如?
两人小人七嘴八舌,拳来腿往,打得刘邦脑袋里乌烟瘴气,连正常的思考都做不到。
就刘邦纠结的工夫,马车已经出现在远处。
刘邦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将脑中两个小人暂时赶了出去,带着樊忠和陈怀快步迎了上去。
马车停下,陈平第一个跳下来,躬身道:“陛下,大事已成。”
若换做平时,刘邦肯定要大加赞赏一番,但此刻他半点心思都没有,小心指了指马车。
陈平会意,轻轻点头,接着毫不犹豫的脚底抹油。
接下来的事,他决不掺合,热闹都不能看,不然最后倒霉的一定是他。
见马车里毫无动静,刘邦轻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用平时的语气笑骂道:“竖子,都到家了,还不下来?”
车门应声打开,周昌从中走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邦。
陈怀见状抢在樊忠面前开口道:“放肆,见了陛下,为何不行礼?!”
周昌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陛下,这人太无礼了!”樊忠难得附和道:“臣请陛下,治此人渎职之罪!”
“渎职?什么渎职?”刘邦没反应过来。
“此人护卫殿下不力,致殿下身陷险境,臣以为,此人不配为太子护卫。”陈怀阴沉着脸,轻轻敲着腰间长刀。
本来樊忠走了,陈怀怎么算,这宫中禁卫头领都该轮到他,没想到半途杀出个周昌。
好好的登天路,硬是让人截胡,陈怀当时气得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陈怀便感觉机会来了。
下杀手......那是不可能的。
都是陛下近臣,不是生死大敌,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
但趁机将属于自己的位置抢回来,天经地义。
至于樊忠,则是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
这帮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好像更得陛下信任,最近他属实被疏远了许多。
他和陈怀一样,都是土木堡之战杀出来的“老臣,好不容易用命换来的信任,怎么被人轻易夺走。
在成为“心腹肱骨”这件事上,樊忠和陈怀默契的达成了一致意见,便相约于今日发难。
周昌敏锐察觉到两人心态上的敌视,看向两人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冷意。
“你什么眼神!”陈怀和周昌对视一眼,当即不服气道:“败军之将,也敢逞凶?!
连太子都护卫不住,你怎能护住陛下周全?!
陛下,臣请将此獠革职,下狱留待有司决断!”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邦也察觉到不对。
他看向樊忠和陈怀,见两人心虚的挪开眼神,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他暗暗轻笑一声,对周昌道:“你有何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