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吹了吹手指,抬起头笑道:“若非周王,我等还不知道广通王存谋逆之心。
陛下旨意,赐您京城王宅一套,并许您补满三卫王府护卫。
一应用度,全部从王府支出,朝廷绝不过问。
待陛下回京,便昭告天下。”
朱有爝傻了,跌坐回椅子上,失神许久,突然重重一拍桌子,指着陈平怒道:“你敢诬陷我!”
“周王为何要动怒?”陈平奇怪道:“您自己说的,任由陛下处置。
莫非周王觉得封赏不够优厚?
其实下官也觉得如此,不如这样,待下官回南直隶,定陈明您一片赤诚,求陛下再将广通王的封地封给您,您意下如何?”
朱有爝手脚冰凉,耳边只剩下心脏的砰砰响动。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要是此事传扬出去,那他就成了藩王中出头鸟,还会让其他藩王与他之间产生隔阂。
日后他每一步都将走得如履薄冰,说不得哪一天,就会被人有样学样,抓住把柄落井下石。
看着似笑非笑的陈平,朱有爝恨不得挥拳将那张脸打得稀烂。
拳头握紧又放松数次后,他勉强克制住了心中怒火,坐回椅子上,冷声道:“朱徽煠一事,与本王无关。”
“造反一事,当然与周王无关。”陈平故作疑惑道:“临行前陛下嘱咐过我,千万不能冤枉了周王。
都是一家人,岂能行莫须有之事?”
朱有爝再也压制不住怒火,指着陈平气笑道:“好啊,没有莫须有,白让本王无功受禄。
陛下真不愿给我们这些同宗一条活路么?!”
“周王何出此言,陛下从未想过削藩。”陈平轻轻按下朱有爝的手,温和笑道:“毕竟诸位,才是陛下的本钱。
但是...陈平语气骤变,对朱有爝冷声道:“诸位莫要把陛下的善意,当成是软弱可欺。
圣上年幼承继大统,名正言顺,诸位当尽心辅佐。
若是阳奉阴违,孩视天子......祖制不能容,天理也不能容!”
朱有爝铁青着脸,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张辅,又看了看地上的圣旨,轻声道:“另一封圣旨是什么?”
“周王伙同朱徽煠谋逆,劫持太子,意图谋反。
张辅率兵救驾,周王冥顽不灵,负隅顽抗,被就地正法!”
朱有爝眼睛瞪得溜圆,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看向张辅,不敢置信道:“太子?”
张辅点点头,朱有爝顿时像失去了浑身力气,重重靠在椅子上。
他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局。
是一个针对他的局。
要早知道是太子,今天的所有事都不会发生。
苏幕山的脑袋会被他送到御前,救驾之人会是他周王朱有爝!
太子...不到十岁的娃娃,怎么能装的那么像?!
漫长的死寂后,朱有爝总算感觉三魂七魄回到了体内,努力控制着身体坐起,面容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木然道。
“陛下要如何?”
陈平忽然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郑重道。
“陛下口谕。”
屋内二人犹豫了下,纷纷跪地接旨。
“朱有爝,你是朕的叔爷,孝道人伦,朕总归是不能忘的,不然何以统御天下?
但尔等做的太过分了些,让朕左右为难。
你们总是说替朕分忧,到头来给朕惹了一堆麻烦事。
朱有爝,你也是朕的长辈,这么多年忠心二字,莫非你不懂么?”
“臣知罪,还请陛下责罚。”朱有爝脑袋紧贴地面,不知心中作何想法,但语气和姿态都是诚惶诚恐。
陈平面无表情,继续道:“太宗曾言,不愿子孙后辈刀兵相见,吾为太宗子嗣,当谨遵遗训,对尔等不可谓不厚。
你平心而论,自你承继爵位,可有官员刁难于你?朕可曾诘难于你?朝廷可曾短你所需?”
“不曾。”朱有爝闷声道。
“既是如此,为何不能全亲亲之义,共护我大明河山?
正统七年,刑部侍郎包德怀与你暗通款曲,是皇祖母劝朕将此事按下,言同宗之间,不可轻易决断,朕允了。
太后临终前,仍嘱咐于我,莫要太过苛责宗室,以免重蹈建文帝覆辙。
太后之言,音尤在耳,尔等就是这么报答太后爱护的?!”
话音刚落,陈平忽然上前,左右给了朱有爝两个嘴巴,在朱有爝茫然的眼神中,歉意笑道;“陛下的意思,周王勿怪。”
说罢,他吸了一口气,郑重道。
“朱有爝,再一再二不可再三,朕念在皇祖母和太宗的面子上,饶了你这一次。
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地上传来的阵阵冰凉,让朱有爝的脑袋渐渐恢复清明。
皇帝的话,让他找到了事情的根源所在。
再一,便是当年与时任河南按察使包德怀结交一事。
那么再二便是......
正沉思间,陈平的话在他头顶响起。
“周王,别跪着了,地上凉伤身子。
起来吧,咱们先说说瘦马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