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朝廷发卖田亩一事做的如何了?”陈立冷声道:“有没有找上咱们家?”
“找来了,是个说话很有礼貌的年轻人。”老仆想了想道:“他说如果陈家想要购买田亩,便去苏州府寻他,说完便走了,连茶都没有喝。”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不过是口蜜腹剑罢了。”陈立长长吐出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沉声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隐瞒田亩一事,其实大伙都心知肚明。
所谓高价,只不过是让大家按照田亩数量,把历年的税务补齐,好让朝廷面子上有个交代。
至于真要买些田亩置办家业,价钱肯定不会那么夸张。
无论水田旱田,都要比市价低上一些。”
陈立脚步一停,猛地看向老仆,“此话当真。”
“一字不差。”老仆躬身道。
陈立皱着眉头思考许久,才轻声问道:“你觉得他说的,是真是假。”
老仆认真道:“他说话语气还算真诚。
老奴也派人去打听过,各家收到的消息是一样的,并不只是单单对咱家说。”
陈立却没有放松下来,喃喃道:“服软了?
不应该啊。
这样,你先去账房那支取些银子,找个干净的身份,先买上一些。”
“是。”老仆点点头,又问道:“南直隶那些人日后若是知晓此事,会不会借故发难?”
“他们倒是敢!”陈立不屑道:“一群抱团取暖的跳梁小丑,只配跟在屁股后面捡食。
一点力都不出,光想着坐享其成,那管他们死活作甚?”
“明白了,老奴这就去办......”
黄昏。
捡了满满一背篓柴火的小童,坐在牛背上,迎着夕阳,慢悠悠的向茅屋骑去。
此时茅屋已经披上了一层金红色的轻纱,升起的炊烟,火烧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不起眼。
到了茅屋,小童跳下牛背,走进屋中,对一名正在劈柴的虬髯大汉恭敬道:“葫芦叔叔,柴捡回来了。”
葫芦闻言停下动作,擦擦手走进屋中,再出现时手中已经多了一袋铜钱,轻轻放进了小童手中。
手中沉甸甸的分量,让小童笑得和火烧云一般灿烂,兴奋得朝大汉连声道谢。
葫芦却看都不看他,继续将柴劈成合适的大小。
就在这时,一名和葫芦有几分相像的大汉从屋中走出,对小童笑道:“今天他们又来了?”
小童点点头,脆声道:“韩先生,他们明天应该也要来。”
韩兆摇摇头,无奈道:“当年帮过他们一次,没想到竟被赖上了。
罢了,你赶紧回去吧,等银钱攒够了,就找个先生好好念书。”
“我记住了,谢谢韩先生!”小童朝韩兆深深鞠了一躬,想了想又对动作机械的葫芦鞠了一躬,“也谢谢葫芦先生。”
说罢,他颠颠得跑到韩兆身旁,悄声道:“葫芦叔叔真的不会说话么?”
韩兆笑着揉了揉小童的脑袋,没有回答。
等小童走后,他才抱着双臂,倚靠在门上,无奈道:“你要当哑巴当到什么时候?”
葫芦状若未闻,机械的劈完最后一块木头,接着将斧头扔到一边,如往常一样,就地坐下,看着天空发呆。
韩兆叹了口气,走上前道:“装聋作哑改变不了什么。
当年那事,又不是你的错。”
葫芦看了韩兆一眼,迅速收回了目光。
韩兆早已习惯了,坐在他身边,笑道:“今日的钱,你又多给了吧?
你可越来越像陈平那厮了,花起钱来大手大脚。
就算你喜欢那孩子,也要有个限度吧?”
葫芦仰着头不为所动,眼神空洞。
不知为何,倒映在他眼中的火烧云,显得异常黯淡。
透着股浓浓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