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庆幸的神色,没有逃过刘邦的眼睛。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盯着陈平沉默不语。
他当年就说过,陈平智有余而难独任。
之所以难独任,全因他喜欢明哲保身,喜奇贪乐。
从他到自己麾下后,除了在关键的时刻出谋划策,其他时候就像个没事人一般,总是喜欢藏在众人的阴影之后,用他人来遮盖自己的光芒。
这也导致他用策之时,习惯性的不尽全力,因此总会出现几个不大不小的破绽。
若对上普通人,那便是天衣无缝的良策。
但对上张良萧何等人,那就是致命的失误。
贼老天,怎么把这个滑头给我送来了?
无论是萧何还是张良,哪怕是曹参,此刻他都能轻松许多。
刘邦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故人相逢是好事,但要是对陈平委以重任,这混账绝对会留下一堆烂摊子让自己收尾。
刘邦越想越无奈,长吁短叹起来。
陈平见状悄悄站起身,凑到刘邦身前小声道:“陛下为何事烦扰?
臣愿为陛下解忧。”
“让你当丞相,如何?”刘邦斜了他一眼。
陈平后退一步,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臣才疏学浅,做不到做不到,还请陛下另选贤能。”
刘邦满眼“我就知道”的无奈,没好气的拍了拍桌子,“特娘的,都一千年过去了,你这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现在不是当年,乃公又不会把你怎么样!”
陈平的脑袋摇得更快了,甚至都出现了残影。
“特娘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进宫当太监吧!”刘邦怒道:“乃公司礼监还缺个掌印太监,就你了!”
陈平猛地停住,捂着差点扭伤的脖子,惊恐道:“陛下,何至于此啊!
臣还是独身,尚未娶亲,您总要让我留个后吧?”
“少在这给乃公叫屈,你当年没留后么?”
“陛下,臣...臣也被除爵了。”陈平小心提醒道:“您孙子,汉景帝,您不知道?
我曾孙,陈何,因坐略人妻,被弃市了。”
“......还有这事?”刘邦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当时他就顾着看自己后代和历朝治国方略,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君臣二人相视无言,过了一会,不约而同的尴尬一笑。
这事闹的,合着大家都吃亏了。
但刘邦翻脸如翻书,拍着桌子严肃道:“你那是活该!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也不至于除爵吧?”陈平梗着脖子据理力争,“把陈何砍了就砍了,但那是臣辛苦挣下的爵位。
哪怕是削爵呢?
多少给留下点吧?”
“少废话,犯法就是犯法,若换做是乃公,也会如此处置。”刘邦护起了犊子。
陈平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您还好意思说,当年您不也是一样。”
被揭了老底的刘邦脸色微红,咬牙低声道:“那特娘的是寡妇,是寡妇,你情我愿!
你曾孙是强抢他人妻子,能是一回事么?”
“嘁。”陈平下意识撇撇嘴,一脸听之任之的嫌弃表情。
“混账!”刘邦恼羞成怒,拍着桌子道:“你特娘的胆子吃肥了,敢指摘乃公的过失了!”
“陛下阻塞言路,莫非是想当桀纣那般的昏君么?”
刘邦一愣,旋即气笑道:“周昌的话,你个惫懒货也敢拿来用?!”
“他又不在,谁说了算谁的。”陈平理直气壮的看向左右,好奇道:“对了,史官呢?”
刘邦也跟着看了看左右,突然表情一变,眼神变得越发玩味,开始摩拳擦掌起来。
陈平的表情也变了,视线扫过屋中每一个角落,甚至连桌子底下都看了,期望那个记录皇帝言行的史官从某个不起眼的地方蹦出来。
“别找了。”刘邦狞笑道:“你觉得今天这事,能让史官知道么?”
“不能啊,帝王本纪......岂能作假?”陈平惊骇道:“那帮硬骨头能善罢甘休?!”
“陈平,年月变了。”刘邦按住陈平的肩膀,微笑道:“今时不同往日,莫要再提前事了。”
“不...不...陛下!您身为天子,当垂范天下,您要是这么做,我...我以后可要当史官了!”
陈平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妄图做最后的挣扎。
毕竟刘邦说动手,是真要动手。
“哼,你修的那是野史,又有几人会信。”刘邦笑意渐浓,小臂肌肉缓缓鼓起,“何况你造反一事,总要给乃公一个交代吧?”
“等...等等!”陈平绝望道:“能不能...别打脸?
陛下,臣以后还等着娶个富家美人,若是破了相......”
“少废话,看拳!”
......
一炷香后,刘邦背着手,横着小曲,神清气爽的从屋中走出,笑着解除了禁令。
半炷香后,陈平捂着眼眶,步履蹒跚的从屋中走出,扶着门框不停抽冷气。
特娘的,一千多年过去,下手还是这么狠。
就在这时,一群小孩围着一辆大车,欢呼着进了院子。
朱见深扛着棍子,得意洋洋的坐在车顶。
当注意到小声骂街的陈平时,先是一愣,旋即大喝道。
“妖孽!
你还敢出现!
孩儿们,随我除妖!”